后座上的周玉若慌忙跳下车,跑得离他远远的,像看疯子一样看他。
富家子弟也分高低贵贱。
哪怕玩得再好,圈子里吃得再开,也要看看谁的爹更厉害一点。
开厂子的比不过有品牌的,有股份的比不过一票否定权的,私生子比不过正牌少爷。
在场的人内心斥责陈协封,却无人敢指着他的鼻子嘲讽。
除了纪尊寻。
确认冯清棠无碍后,他直接冲过去扯下陈协封的头盔,一拳砸在他脸上,紧跟着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我看你真他妈是活腻了,老子就替你爹教育教育你。”
纪尊寻还要上前打他,冯清棠赶紧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
感觉他的胳膊坚硬无比,犹如抱着一颗粗树枝。
他便站在原地咬着牙狠狠地骂:“三番五次跟老子玩生死时速,玩上瘾了是吧?”
“逆子,输了比赛就想要弑父弑母了?”
陈协封狼狈地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从地上站起来,满脸汗水同样紧咬着牙,声音阴沉又沙哑:“你狠。”
“我当然狠。”纪尊寻盛气凌人地说完这句话便岔开双腿,留下个大大的空间。
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之下,伸手一指:“来吧,你定的规则。”
当晚,纪尊寻没有丝毫恻隐之心,毫不留情地俯视着陈协封的后背以及布满灰尘的鞋底。
在陈协封称呼一声‘爸爸’后,微笑着摇摇头:“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转危为安后,人群之中是纪尊寻的笑脸。
他终于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冯清棠嘴角也挂着笑意,站在一旁替他高兴。
“你是他女朋友?”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冷的声音,冯清棠回头一看,这正是刚才坐在陈协封后座的女孩。
周玉若眼神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冯清棠:“我19岁,看你的样子,年纪比我大吧?”
冯清棠在本质上已经把周玉若和陈协封归为一类。
所以,她和她处于对立面,自然没有好感。
但没好感不等于没礼貌,冯清棠微笑点头:“是比你大。”
“你配不上他。”周玉若脸上带着傲慢,细长的欧式眉毛上挑,直截了当地说:“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比她更合适。
这是对自己豆蔻年华的骄傲,是拥有绝对优势的信心。
能力,天赋,家室,背景,什么都有可能反超,唯独除了年龄。
说不受打击是不可能的,刚刚与纪尊寻共赴战场并夺得桂冠的兴奋在此刻悄然蒸发。
“男人无论是十八还是八十,永远都中意年轻女人。”周玉若缓缓上前,扬起下巴,狡黠的眼神望着她:“要是我和你竞争,你猜他会选择谁?”
冯清棠心脏漏了一拍。
明明自己不是他的女朋友,可在当下的情境中,她居然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沉默之际,纪尊寻从人群中走出来,牵起冯清棠的手向迈巴赫走,挥挥手对身后的众人高喊:“俱乐部要少个人喽!”
他语气里的骄傲同周玉若刚才说话的口吻如出一辙。
好像,他们才真的属于一路人。
冯清棠一边走一边回头。
身后的周玉若轻轻跟她挥手,脸上挂着一抹不寻常的笑意。
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纪尊寻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轻轻打着节奏。
比来时明显放松许多。
“吃什么,哥请你!”
“我想回家。”冯清棠偏头看着车窗外。
纪尊寻看向冯清棠,用手背拍了下她的肩膀:“不是还没吃饭吗,这么晚饿坏了吧,哥哥请你吃大......”
“你听不懂吗,我说我要回家!”冯清棠突然抬高音量,打断了他。
第26章 灰 冰与火的爱情不会长久。
纪尊寻以为她被吓坏了, 连忙放慢车速,眼睛看着前路又惦记看看她的脸色。
“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也没想到他最后还来那么一招, 差点就疏忽了。”
他比谁都后悔,当时陈协封提出要妹子们一起时, 他就万分懊恼自己。
冯清棠又扭过头去, 没有说话。
“冯清棠?”
“冯医生?”
“我现在送你回家, 你好好休息,明天不上班对吧,明天我去接你, 好好跟你道歉。”
一直沉默的冯清棠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有必要玩的那么大吗?”
在听到那些人的惊天赌注时, 她只剩感慨。
在隧道里与纪尊寻共同争分夺秒时,她可以接受。
当摩托车冲向自己,命悬一线时,她也没有多害怕。
当陈协封跪在地上, 爬过纪尊寻胯.下时,她告诉自己这个人曾经想要纪尊寻的命, 她也不再怜悯他。
可这些事情,哪一个单拎出来讲述不是让人瞠目结舌的事件?
所谓当局者迷,是周玉若那番话让她快速冷静下来了。
把这一系列的事件组合到一起后,冯清棠突然就发现了她与纪尊寻的差距。
天壤之别。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纪公子, 一个是为了活着努力打拼的普通人。
他们两个就好像是因为轨道偏离, 计算错误而相交的平行线。
如果说此前,她还对他有那么一丝丝别样的感觉,那么如今, 也都消耗殆尽了。
冯清棠突然意识到,她根本就不能融入到他的圈子里。
回到家里,她麻木地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有趣的综艺。
她在看着也在听着,可视线里,听觉中显现出来的都不是这些。
——而是风驰电掣下,那抹耀眼的红色,是耳边呼啸的狂风,是鼎沸的欢呼。
是他紧紧锁定自己的目光,是他为自己把碎发掖到耳后的温柔。
发动机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伴随着男人真挚的安慰,湮没了电视里主持人对嘉宾的调侃。
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冯清棠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八点三十四分。
四个小时之前,她还坐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将口袋里揣了一天的唇釉拿出来前后翻看。
那时的她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怎么仅仅过了四个小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为她平淡如水的生活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只是涟漪过后,远远望去,剩下的都是在水面中凸起怪石嶙峋的石头。
分外刺目。
臆想被打破,期待被浇息,现实把一切推翻,目的就是让她认清自己。
她的脚,永远迈不进纪尊寻的世界。
主持人源源不断的话语终于把她从回忆的漩涡中打捞上来。
“观众朋友们,近期节目因为顾星辰先生屡受争议,在此我跟大家解释一下。”
“顾星辰工作室和我们节目仅仅签了六期合同,并不是如传闻那般签了十期,所以接下来地录制他将不会出现。”
“但是还有个好消息。”主持人故意买了个关子,停顿一下又说:“我们希望节目最后收官的一期可以再次请到顾先生回归,请大家和我们一起期待。”
冯清棠突然就想到在消毒室里那张落寞的脸。
荧幕上永远带着温暖的笑,绅士又优雅。
他说他是个跳梁小丑,当时冯清棠下意识把他和纪尊寻等同化。
如今才明了,人家口里含着金汤匙,出手就是个别墅,修理厂,说扔就扔。
所谓跳梁小丑,应该是自己才对。
——“冯清棠,我没有在玩,我只想为自己争一口气。”
这是纪尊寻后来在车里回答她的话。
冯清棠无奈摇摇头,他是真的年轻,而自己,是真的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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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尊寻已经在楼下徘徊了一个上午,冯清棠就透过窗帘的缝隙静静看着他。
没一会儿,人影消失了。
马上,敲门声再次响起。
冯清棠很想和他说清楚,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不是个木头,早就看出纪尊寻对别人和对她完全是两种态度。
可在她眼里,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该与自己有任何感情纠葛的。
她天性死板,工作繁忙,家室又远远比不上纪家。
少年的爱情通常伴随着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这种冰与火的爱情不会长久。
纪尊寻无力的把手撑在墙上,第无数次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依然提示关机,微信上他打出的一大段字前印着无情的红色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