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顾衡如今年纪小,不管在哪里,都是没有话语权的。他要是有自己的私产,或许还能暗中做一些什么,可惜的是,如今他除了每个月有十两银子的月钱,偶尔还能有点外快,比如说,圣上有的时候过来考校,表现不错的一般都能得到一点赏赐,而在家呢,各种人际往来,作为顾家长房嫡子,一般往来的礼物里头,都不会缺了他那一份。逢年过节的时候,也能得到一批金银锞子。
但是这些都是有数的,顾衡房里,他的乳母田嬷嬷就管着他的私房,像是带点零碎的钱进宫,用作打点宫里头的宫人,方便自个的生活,田嬷嬷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是若是顾衡想要搞点私产,对不起,在这个时代,父母还在,还没分家的情况下,有点私房钱可以接受,想要自个搞私产,若是不通过父母的同意,这就属于不孝了。
至于找顾家来实践自己的设想,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顾家的情况复杂,顾衡又不是傻瓜,看不出顾家的心思,顾家虽说不是准备两头下注,但是却也不过就是将顾衡当做了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反正跟太子有关系的是顾衡,就算是太子输了,将顾衡丢出去也就行了,顾家顶多就是丢掉所谓的承恩公的爵位。问题是,这个爵位原本对顾家来说就是鸡肋,他们巴不得放弃!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衡根本不可能信得过顾家。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是以宗族为重,这也是因为宗族在这个时代本身就是个庞然大物,你就算是不想以宗族为重,那些什么族长,族老一流,也会压上来,逼着你让步,若是不让步,宗族的力量就会让你寸步难行。而像是顾家这样的家族,大家的宗族意识就更强了,宗族可以给予你机会,给予你利益,你就是这个偌大的利益集团的一份子,真要是背叛了这个群体,那么就是千夫所指的下场。
可惜的是,顾衡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生活在一个宗族只剩下了一个虚幻的概念,大家根本没有这方面意识的时代。那个时候,别说是宗族了,就算是家庭观念也发生了变化。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大家还都觉得,家里头一个人出息了,拉拔其他兄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等到九十年代之后,所谓家庭观念就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家默认为,家庭就是你自己的小家庭,你的妻子,你的儿女,儿女成婚之后,就有了他们的小家,做长辈的胡乱掺和进去,导致了小家庭的不合,那就是没有界限感,放到网上去,那也是骂声一片。
顾衡就更惨了,他甚至根本没有真正享受过所谓家庭的温暖,像是他上辈子后来也算是成功人士了,不是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但是因为当年的事情,他对于婚姻,对于家庭并没有什么认同感。像是顾家这样的情况,按照后世人的观念,在顾衡成年之前,顾家抚养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等到顾巍和杜氏年纪大了,顾衡赡养他们也是应当,但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没有那个义务为了父母鞠躬尽瘁,成年之后,他就有了自己的生活。
有着这样的观念打底,指望着顾衡有点好事就想着家族,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顾衡虽说心里头想法一大堆,但是宁可藏在心里,回去也不会跟顾家人说。
在顾家,真心待他的也就是一个杜氏,杜氏这些年愈发衰老,比起喜欢在外谈玄论道,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顾巍,杜氏简直像是跟丈夫成了两代人。好在顾巍如今年纪不小了,对于女色也没什么想头,要不然的话,只怕顾家后宅就要多几个侍妾姨娘了!
顾巍明白杜氏的心结,他觉得老妻终究是妇人心肠,丝毫不懂大局观念,生怕杜氏在关键时刻心软,便借着杜氏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的缘由,将内宅的权力交到了长媳手里。
杜氏对于管家理事也没这么多的心力,除了依旧牢牢把握这自己院子还有顾衡院子里面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管。
杜氏对顾衡的偏心已经让长媳心中有了想法,对顾衡愈发冷淡,而在妻子的影响下,顾憬对自己这个幼弟也很一般。至于顾慎,他这些年常年在南边,很少回来,顾衡上一次见到他还是两年前的事。
杜氏对于长子的态度根本不在意,她这个年纪了,许多事情都不用在意,她只想在自己临死前,将幼子的前程安排好。
这一日,又到了返回宫学的时候,因着入冬以来,已经下了两场雪,眼看着天色又有些不好,杜氏直接拿了自己私房里头的一件紫貂斗篷给了顾衡,让他带着这个去宫学。
第19章 (大修)
“这老天,今年怎么这么冷!”到了东宫之后没多久,贾赦同样穿着一身大毛衣裳进来了,他解了斗篷,就叫道,“快,给我换个手炉,我快冻死了!”
贾赦从小娇生惯养,但是在宫里头,可没人惯着他。贾家的马车上,脚炉,手炉之类的都很齐全,可是马车只能将他送到宫门口,接下来就得自个走进来。这还是因为东宫不是内宫,乃是在皇城的前面,距离宫门并不是很远的情况下。这一路上顶着寒风过来,原本揣在斗篷里面的手炉这会儿都觉得不暖和了。
徒景瑞吩咐宫人给贾赦送了新的手炉过来,又招呼贾赦去熏笼那边烤火,贾赦一屁股在锦凳上坐下,嘴里抱怨起来:“殿下,这么冷的天,明儿个一大早还要去宫学念书,宫学里头那真的是冻死人了,砚台里面才倒了水就冻上了,还要我们自己磨墨!”
贾赦算是来得比较晚的,一边江殊也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要不,我们明儿个让人多搬几个炉子过去吧,要不然真是受不住啊!”
太子轻哼了一声:“搬炉子过去没问题,那炭呢?东宫的份例已经算是不少了,也就是比父皇那边差一点,若是咱们再问内务府要炭,回头叫人知道了,难免不被人说嘴!”
太子还小的时候,稍微有点出挑,群臣就很满足了,但是随着皇长子入朝,朝中的大臣对太子要么就是期许极高,要么就是心怀恶意。不管是哪一种,难免都要用放大镜来查看太子的言行举止。
圣上宠爱太子,东宫的供应都差不多是按照最高的标准,自然要比徒景平强得多,然后有人就在外面说太子奢靡,虽说被圣上骂了一顿,但是徒景瑞之后就谨慎了很多。
像是炭这种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宫中每年的消耗量都很大,像是圣上那里,自然是不限量的,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圣上,但是其他人那里,都是有一定的定例的。
东宫的份例其实已经不少了,以往的时候其实都够用,但是今年情况不同,今年比往年冷得早了近半个月,早早就开始下霜,而且冰也比往年结的厚,像是宫墙边上的太平缸,每日里一早,里面的水就已经冻成了冰疙瘩。
因此,今年的炭消耗也格外快,在东宫里面还好,大不了大家都在寝殿里头,寝殿里头烧了火炕,整个屋子都比较暖和。
但是在宫学里头就不一样了,那里用的就是炭盆,按照先生的规矩,读书写字的时候,连手炉都不能用,最多可以在脚下加一个脚炉。
为了更暖和一些,几乎所有人都带上了脚炉,甚至还在偏殿弄了个熏笼,可以在熏笼上熏鞋子和衣服,课间的时候去换一双被熏笼熏得暖烘烘的鞋子,就能暖和一阵子了。
只是脚上没问题,手上就有问题了,读书写字的时候,连手筒都不能用,手露在外面,冻得几乎连骨头都僵硬起来,偏偏不能用手炉,一帮娇生惯养的少年哪里经得住这个。
像是今年,东宫已经额外提供了不少炭放在宫学里头多添了两个火盆,但依旧没顶什么用,如今想要再添,东宫的用度就要捉襟见肘了,总不能克扣那些宫人的份例吧!
顾衡看着火盆里头正在燃烧的银霜炭,心里头就有了主意,然后问道:“你们见过烧煤的吗?”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倒是苏燮说道:“我知道,我见过有人烧煤!”苏家也是寒门出身,苏燮的父亲当年甚至只是一个牧童,在私塾外面听课,却过耳不忘,因此得了私塾先生的看重,让他免费入读,苏轲也是一路上都遇上了贵人,考试也一直非常顺利,后来更是娶了房师家的侄女为妻,但是家里依旧算不上非常宽裕。他们住的地方在内城的边缘,周围住着的也只能说是小富人家,那边就有一些人家烧煤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