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历拿来。”霸气不。
“哦，好好……”妍妍打开粉色透明夹子，把自己的工牌和简历、还有申请调岗说明都放在桌子上。
“学的新闻，怎么不当记者？”副总一边看她的简历，一边翻证书复印件。左手托着纸张，右手开始翻页，看东西倒是挺认真的。
“额，是那个，当时的校招，校招来公司了，稳定。”她脑袋一阵发蒙，简陋的成绩和普通话证书的大学里爆炸的发型，那水的一塌糊涂的成绩一眼就能被灭掉，还有避过四级去考公共三英语的弱点全部暴露，这就坐实了成绩不好，全靠运气。
“知道网络信息中心主要做什么吗？”他翻完了证件，看着证件里的人物询问，那些成绩他果真是没看上眼。
“不太清楚，在网上做一些推广和信息的整理吧？”妍妍老老实实回答，她以为这些东西带来就是放在信息处的文档留个底，没想到碰到认真的主了，这翻看一通，还不得安排个和专业相当的活儿啊，可大学就没有好好学啊。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你老乡啊，高主任。”副总对着对面瘦弱的男士说。
“哟！是我老乡啊，哪儿的呀。”他转过头问，没有经过同意的简历就像扒光的衣服，被对方拿到手里又瞧了一遍，关键问题是妍妍很不喜欢这个瘦弱的、说话不长脑子、装着耳聋的男士。妍妍看到他那单眼皮和突兀的颧骨就不想回答，主要是刚才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对方都不应答，这是什么工作习惯啊，她实在不解，要不也不会遇到刚才的尴尬。副总看对方私自拿走简历，没说什么，但意外的瞪了一秒眼睛，又把眼睛眯的更小了点，可能和这种同事相处也闹心吧。
“我吗？哦，茂名。”妍妍敷衍。
“不远。”对方就是个猪头，说话没有头尾。妍妍一听就知道没有内容，假装不开门的人心中总是有鬼，年纪不大，抬头纹一大排，他把眼睛又睁大了些，然后抬头纹更多了。
他们一人抽起了一支烟，啪，火苗着了，妍妍就想过去抽一口，这一年也不知道多丽过得怎么样，多丽以前抽烟多排解郁闷，最近一年她也抽烟，但是抽的不太多。张桂兰在家，又有孩子，忍忍就过去了，或者忙一会儿就过去了，等不得烟瘾满足烟瘾就走了。这真滑稽。她闻见香烟，没感觉呛。对方也没有让他去哪里报道，“这样吧，你先申请自己的电脑，然后呢，给网络部做文职工作吧，现在都流行企业文化，需要咱们分部去开会或者传达文件，你来负责。慢慢来，会照相吗？”副总可真会问。
会照相，绝对不能会啊。那只是大学的一个兴趣选修，要拍集体照吗？她只能从基本的新闻素养的科目里罗列一本叫新闻摄影的书，但她为了能留在分公司，妍妍和房子都安顿好了，就差这个工作的调动了，绝不能出岔子。“当然会，学过嘛。新闻专业，对口。”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五雷轰顶，感觉立即需要恶补摄影知识，甚至她坐在黑沙发的时候想到了大学的两个在报社工作的同学，一会儿她就要接通这个十年不曾联络的电话，拐弯找到熟人最好能上门教她几天，她坐在沙发了点头或摇头，其实没有没有听领导说的什么合作啊，机会啊，好好工作啊，认真努力啊，有什么想法啊。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找到相机的开机口，相机是什么构造，光影的原理是什么，曝光度和景深怎么控制。
“好，那你看看时间，什么时间去信息网络中心报到，好吧。”副总准备开会了。
“？”妍妍一脸懵，去网络中心，那这里是什么。
“这是高主任，你的负责人，信息网络部的主任。好吧。”他带上工牌站起来准备往门外走。
（我去，这个瘦弱讨厌的男士，是我的直属领导吗？）妍妍站起来，她只觉得这副总的“好吧，好吧，好吧，”可真多啊，这是他的口头禅吗。她又看了一眼高主任，心里像受到了搏击一般，人生他总是不那么顺利的，不是吗？
第18章 昨日的世界------立（二）
西海情歌含有少数名族的自由之气，所以豪迈也通俗，朗朗上口。是农业味道、或者工友味道的歌曲，贴近烧烤的距离感以及具备开口就唱的品质与节奏，即使缺少花房姑娘的诗意却也有调动感情的能力。崔健的一无所有、93 年德国柏林的假行僧，是自由与解放的哲学。大提琴是资产的结果，交响乐是城市发展的匹配物，现代的歌曲不透气，闷闷的感觉和当下的文化经济样态所结合，乔瓦尼马拉蒂因为遥远，所以他的音乐有解放的意义和味道，大小提琴可以唤醒灵魂，偶尔出离一次也好。
所以喜欢不喜欢立，几乎不那么重要了。关键是这样一个人在几年中带给另一个人生命的体验多么奇妙，她不想用阶段性等等的字眼，纵向的生命战栗不就是最高级的永恒学说，见过即存在，存在即逝去。如要是把立划分为音乐的品类，他其实有古琴的内涵和大提琴的低沉响亮。他区别于周围的人，假使他在后来可能会变化，但基础是朴质的，就像大提琴是近代管弦乐队不可少的次中音和低音乐器。 他可以低进人的内在去，从没有那些花哨，要说俗气，也是有的，只是妍妍装着眼不见。特定的人物在特定的角色总是自动忽略一些东西，也不知其缘由。
入职第一天下午，妍妍跟着高主任去报到，她拿着透明的文件袋，捂在胸口，站在一间大概四十平米的两间旧房改造打通的稍大的办公室给大家鞠了鞠躬。她虽然在第一线工作了很久，可进办公室还是头一次，所以有些紧张。第一线多是和客户打交道，市场部热闹啊，总有新鲜的各种各样的缴费客户。这几年流行网络端缴费，也不用以前买卡的方式了，柜台清闲很多，也下岗很多。她为找到一间这样的办公室感到好运，准备像少女对待恋人一样认真用心，就像来到新的世界一样宽厚的心境，所以在第一天车轮卡在下水井里，也果断的选择说走就走，能走就走。（怎么，小区里还让能强制拖车吗？告诉他，没有老公的家庭干起什么事情都是这么慢！）
她骨子里古灵精怪，这和人事鬼鬼祟祟的女总监是两个风格。她的古灵精怪是因为买了牛奶提回家很重，采购一周的食物几大包从超市拉回来的路上自我欺瞒般沉醉在夏日闷热的风里还能把自己哄得很乖，她看着那些有先生照顾的女人就发誓自己是自己的左右手，更要照顾好自己，所以她允许自己听几首猛烈风俗的歌曲。“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可你跟随候鸟飞得那么远，爱像风筝断了线，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像她这种品种真的也不好找——城郊的时候听口水歌，一个人开车的夜路听大提琴交响曲，两者都能拨动她心底那忧郁的丝线。
不能再说离异的女人有多少生活的困难了，这样显得她们不会有美好的明天似的。再苦能苦到哪里去？搬家的时候瓶瓶罐罐，一堆灰尘，像山一样的纸箱，只要是人干的活儿，都得自己上，没有仆人或像助手一样的队友，单只形影。像断了一只胳膊一样无法健全的照顾孩子，走在了与众不同的路上，经受着与众不同的苦楚。可现在，她的好日子要来，新的钟声已经响起，她踏进了人生的第二段旅程，好比别人只活了一辈子，自己弄了两辈子那么划算。
“这个，我们新来的同事——杨—妍妍。”高主任说话的时候不自然的摆了摆身子，顺带耸了下肩，真不大方，扭扭捏捏。他们从 326 隔壁的隔壁走进同样一扇咖啡色不锈钢的办公室门，站在离门两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她的鞋子是纯牛皮的平底线，因为是真皮的，所以颜色淡一些，驼色柔软，可也太休闲，不像高跟鞋那么职业性感比例匀称。她在前厅穿了好多年小跟的黑色，墨绿色，白色，藏蓝色，大红色等等有侧花没有侧花的高跟鞋，最高的时候也夸张的挑战过恨天高 12cm，不过也就一两次，踩在脚底看心情。此时，她可矮可矮了，由衷的矮，站在高主任的旁边，像个刚毕业的小女生。
下面的同事放下手里的工作，脸上投来热情的笑容，他们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也没有讲话，僵硬的笑了三秒钟。“大家接着…接着工作吧！”大概有五六人，分布在两侧，中间一个很窄的过道，靠窗是单人办公桌，过道另一侧是妍妍的双人桌。同事们接着齐刷刷把头低下，埋到电脑屏幕前，妍妍感到一阵压抑，她走到高主任手指的座位 —— 门口进去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认准了自己的工位和座椅，打算在这里开启新的江山蓝图。那其实是一张集成木板却贴了一层烟灰色调的树皮纸，和大学的计算机机房的颜色一样。这几年艺术街区不都流行工业风和文化砖吗？她感到房间凉快，立式空调的上面放了一小盆绿萝，长势茂盛，空调机箱在窗外发出唔唔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