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起见,两人决定在附近旅馆先歇下。
“两间单间。”陈晖把证件放在前台桌上,按住往前一推。
前台小妹抬头看了眼,男人脸色不好,女人低垂着眉眼站在一旁,这个时间,肯定是情侣吵架闹情绪。
“没单间,就剩楼上一间套房。”前台小妹本着做好事的想法,胡乱诌道。
陈晖看了眼梁原,脸上并无波澜,要了房上楼。一进房间,陈晖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仔细检查门窗情况。
“你住这,我去车里。”陈晖试了试门锁说道。
“我睡外间沙发就好。”梁原连忙回绝。
陈晖没接话,拉开门走了,不一会儿,带回一塑料袋吃食,放下后又往外走。
梁原心里过意不去,跟上前说:“就在这眯会儿吧,马上就天亮了。”
陈晖留下一句,“门锁好。”就走了。
梁原没再挽留,也是,她心想不要紧,不代表人家不在意啊。大半夜,孤男寡女在一处,到底不合适。她是真饿急了,拆了包装盒闷头吃起来。
里头是一份炒饭,半盘酱牛肉和一碗速冲即食紫菜汤。饭是温的,汤是热的,牛肉放凉了味道却极好。大晚上,在这间简陋的小旅馆里,难为他还能找来这样的吃食。
窗外雨势依旧猛烈,玻璃窗像被上了层马赛克。梁原透过窗户往下看,一个身影撑着伞走出来,大风吹塌了伞面,压着人往一侧倒。
吃饱饭冲过澡,整个人活泛起来。梁原睡眠本就不好,一遇上事耽误了入睡时间点,就更加睡不着。找来吹风机把洗过的衣服烘干,看一眼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半。
躺下眯了会儿,再睁眼,外头雨停了,天已蒙蒙亮。
梁原穿好衣服出去,陈晖就站在车旁,在听电话。两人记挂着家里的陈小舟,打包了早点,匆匆赶回家。
太阳高高升起,日光直直照下来,被院前那棵有些年头的梧桐树接住,漏到地上时只剩零星的光斑。树影里头落了几只麻雀,一跳一跳,啄着吃食,车开过来,呼啦一下全飞走了。
院门外停了一辆车,标志梁原不认识,但看样式宽敞气派和寻常的不同,猜也知道价值不菲。
两人前后脚进门,院中站着一个打扮时兴的女人,闻声回头,迎上前。
来人妆容精致,红唇浓郁却不俗气,眼尾微微上扬,别有一番风情。她一走动,长裙下摆的簇簇红花也跟着向前翻腾,艳丽又张扬,十足十的女人味。
她走上前站定,微仰着头看向陈晖,目光专注,笑眼盈盈。
一张口,却是意外的娇俏,“陈晖。”
打他俩进门,这个女人的视线就停在陈晖身上,没分出去过半眼,直接又炽热,不带丝毫掩饰。
第十章
陈晖并不作声,冷漠打量来人,认了好一会儿,收回视线,把早点递给跟在身后的梁原,示意她先进屋。
方书依看着他一连串动作,目光顺着他的手滑到梁原身上,追着她的身影一路进了屋,回过头时,发现陈晖正冷眼盯着自己。
她粲然一笑,朝身后微微偏头,“不介绍下?”大方自然,没半点拘束意态。
“你来做什么?”陈晖语气冷淡,不是欢迎人的态度。
方书依倒是一副轻松姿态,“好歹乡里乡亲的,过来讨杯水喝总有吧。”说完也不等他答话,转身朝里走,推开客厅门进去,熟门熟路。
距离她第一次来这里,已过去十二个年头。客厅装饰大变样,好多东西都被清走换掉。她选了正对电视柜的长沙发坐下,挺巧,这套真皮沙发还在。
当年她来找陈晖,两人就经常窝在这条沙发上。热恋中的人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腻在一起,规规矩矩坐下不过片刻,又缠闹到一块去。听见门外来了人,立马分开,装模作样盯着电视看。往往是虚惊一场,等脚步声过去,两人又笑闹到一起去。
遇上院里没人的时候,两人就往陈晖房间里钻。大白天拉帘挡门,腻在屋里,时候一长,想不被知道都难。
毕竟年岁小,被人调侃几句,方书依脸皮薄面上挂不住。陈晖倒不觉有什么,十七八的年纪爱装成熟,逢人搂着姑娘给介绍,张口就是:“这我媳妇。”
怀里的人总不时抬头去瞧他,抿着嘴笑,爱意藏不住,从笑弯的眼睛里漾出来。
年轻时谈恋爱,满心满眼都是对方,那份情炙热又浓烈,带着不顾一切的狂热。
方书依倒也不兜圈子,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茶几上,“这个你拿去用。”
生意上受挫的消息怎么还跨洋过海往对岸传,别说没到那地步,就是真败了,也轮不到她操这份心。
陈晖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水放在她面前,不接话也不看她,自顾自忙着给盆栽浇水,脸上没带半点情绪,动作却赶客意味十足。
她自嘲一笑,“当初你花在我身上的钱也不少,这个就当还你了。”
陈晖没搭理她,浇过花顺手拉开窗户,又去把门敞得更开些。路过她时留了一句,“喝完就回吧。”
一早买回的豆浆放凉了,梁原把包装袋拆开,通通倒进锅里,热过后盛出来摆上桌。冒出的腾腾热气渐熄,梁原正想着要不要倒回锅里温着,客厅里的人出来了。
女人面色沉沉,完全没有来时的神采盎然,独自一人往院外走,不见陈晖跟上来送。
梁原不是爱问闲事的人,吃过饭就待在房间备课,不打听也不好奇,正常提一嘴都没有。不想当天晚上又有热闹事,是另一个女人找上门来。
当时梁原刚冲过澡回屋,恰好碰上她,两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梁原经历了上午不尴不尬的场面,见有人来,也不多话,总归不是找她的。
继续往自己房里去,那个女人的目光还黏在她身上,回身关门时,余光瞥见对方探着头往这里瞧。
比起上午那个,眼前的女人模样更清丽些,大眼睛忽闪忽闪,蓝色格纹衬衫裙挺括,显得人特精神,也是美人一个。
对面响起敲门声,边敲边喊人,“陈晖。”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头的人趿拉着拖鞋往外走。两人一来一回对着话,细碎的说话声一停,拖鞋的啪嗒声又响开,后面还跟着高跟鞋落在水泥地上的闷顿声,勾着欲说还休的暧昧。
门一关,全捂住了。
院子里静了一阵,响起汽车刹停的声音,说话声跟着脚步声一路进来,门开门关,又全收住了。
那声音梁原认得,是何山和赵曼云。今天还真热闹,来人一拨接一拨,动静着实不小。
夏夜,屋里闷。绞干头发梳顺了,又是一身汗。梁原起身去推敞开一半的窗户,才扣好窗钩,对面房门正好开了。
那女人抬手抹着眼睛,这是哭了?
“天晚了,让何山送你。”是陈晖的声音。似乎不是场愉快的谈话,陈晖面色冷峻,其他人也都不说话,悄没声儿地走了。
陈晖视线一偏,撞上梁原的目光。梁原一惊,像是偷窥被人当场捉住,明明才站在这,前后因果一概不知,可这架势倒像是凑在窗边闲情看热闹的。
她来不及躲开,索性大大方方站在原处,只别开眼,伸手去逗弄窗台上的虎皮兰。
心下想的却是:人姑娘抹下脸面,深夜主动上门,结果换不来一句好话,一个好脸色,最后泪光盈盈地回去。这薄情郎撇开干系似的离得远远儿的,连送都不送上一程,一点都不近人情。
筹备许久的校运会终于到来。上午是隆重的开幕式环节,各班的入场式表演都花费诸多心思,梁原班上更是别出心裁。全体同学合演了一出情景剧,服装、道具和剧情全都像模像样,一出场,就引得全场欢呼。
不出意料,他们班拿了校运会入场式表演全校第一。随后的集体拔河比赛又赢得年级第一。学生们围着梁原高兴地又喊又跳,这份热烈的愉悦一直延续到晚上的班级联欢会。
预先排演的节目演完了,学生们还意犹未尽,之后变成了班级大联欢。
先前教室里围成正方形的课桌,不知什么时候被分开,桌椅全往两边靠,中间留出一道。人也被分成左右两拨,开始集体拉歌。
几首歌唱下来,气氛高涨,有男生直接坐到桌上,扯着嗓子朝对面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