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怎么还不到时候吗？”
“快了。”
神的死去哪会那么容易。杀死神是要承受反噬的，我的寿命也将缩短，不过这无所谓。可是，为什么我并不快乐？是什么让我满怀恨意，甚至到了要终结一个神灵的地步？
有融岩的部众追来了，也许是心中的罪恶感，水只让金阻挡住他们，不叫伤他们性命。看到水族部众的绝望和愤怒，远比杀掉他们感觉更好。
那团黑云有些变淡了，这说明云内的生命在一点点流散。等到云变成白色，慢慢散去的时候，那云里，也就是魔眼中的融岩也将随之消散，什么都剩不下，就像没有存在过。
然而就在这时，天上的月亮发生了变化，它皎洁的光变得暗淡了，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越来越暗，被一层阴霾遮盖。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金皱了皱眉，她转眼看了看水，发现水居然是呆呆地望着月亮，满眼的惊恐和悲伤。而那团黑云停止的旋转。
“四哥，你……”
“是阿母！”
14. 永恒
金不能理解水的变化，更不理解他为什么改变主意放过融岩。虽说母亲的精魂化成了月亮，可是显然月亮并没有灵识，没有灵识和山川草木又有什么区别。但是可怜的四哥水却相信母亲还存在于这天地中，栖身于明月之上，觉得母亲在责怪他。
“简直是疯了”。金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部落，好在融岩重伤不起，勉强保住性命，自己也算出了一口气。
水回到部落后变得沉默，整日独坐不语，木试图劝慰他，水却毫无回应。不久，水悄无声息地走了，木寻便天下，终无所得，最后将要放弃的时候在接近北极的荒蛮之地发现一片湖水，那湖水很特别，幽蓝而平静，没有一丝涟漪，任何东西落在里面都会沉入湖底，哪怕是一根羽毛。木一看便明白了，这湖水是水所化。她跪在湖边，泪流满面，她知道水是真的绝望了。
……
神的世界又恢复平静，平静中万年如一日，那久远的恩怨情仇终于化做飘渺的故事，残留在神族的记忆中，越来越淡。宇宙中没有永恒，神族也不能与天地同寿，神也有神的劫数，就是天帝最后也将归于沉寂。
凡事都有定数，北极上空的神知道，神族主宰天地的日子也有尽头，那一天什么时候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万神之神昊天太一会起什么作用，却无法知道。如果这天地间还有什么事让神也感觉不安，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命数。生死之外，皆无足轻重。
其实昊天太一不会做什么，虽然他常常将神识漫延到这个世界。顺其自然是他奉行的法则，为了宇宙更易于掌控，他通常不做干涉，对于他来说，宇宙中的一切，只有他自己是未知数，干涉意味着不确定性，所以他只做旁观者。但是他并没有洞悉一切，宇宙中存在着他所未知，包括他自己，还有太初玉女。
明月照耀着盘古大地，昊天喜欢这个称呼。向下望去，下面的世界蒙上一层银色的薄纱，显得梦幻而飘渺。一个无形的存在栖息在月晕之上，它静静地望着下界烟云中的神州之地，若有所思。
迟疑了一会儿，昊天无形无声地飘荡至它的旁边，他展开身躯，月亮也暗淡了一瞬。昊天半晌无言，心中忽然无限愁怅，用只有他和玉女才能感知的言语传递给月晕上的牵挂之人。
“希夷，走吧，我们回造化之源”
“这里和造化之源并没有两样，都是一样的孤寂。”玉女淡淡说道。
“你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你已经失去实体，我不想彻底失去你。”
“你说，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昊天沉默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可是你不应该受它的牵绊。”
“谁又能避免牵绊呢。你最明白未知未尝不是好事，执着于意义只是自寻烦恼，堪破意义生命将再无意义。这是我的世界，也是你的世界，这就是牵绊，也是一个秘密。”
昊天叹息了一声，淡淡说道：“你才是那个无法解开秘密，而且更痴迷执着。我会等你回来，你要记得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的……”
昊天飘摇而去，他可以瞬间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但是此刻却离开得很慢，他回头看到月旁的玉女现出绝美的身姿，那身姿渐渐焕发出华彩，越来越亮，直至与月光融为一体，突然散做亿万星光消失到无限的夜空中。一阵歌声似有若无：
神灵居兮月上，渺渺思兮未央，
结星兮为佩，乘清气兮云裳，
时恍惚兮焉逝，期逍遥兮洪荒。
第六章 错爱
15. 苍倏
月光照耀的虚空之中，有一块黑影，移近细看，便能看出那是一个小小的星岛，或者说一块巨大的石头。这个星岛之上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此刻他望着光芒四射的月亮，俊朗的脸庞上眼神空洞。显然，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星岛是一座牢笼，临时设在这虚空之处，并且为了顾全天神的面子，金刚石炼制的栅栏被隐形了。天庭并不打算真正囚禁钧天苍倏，而且以他的能力这个小岛也困不住他。天庭只是要他一个态度。
天帝已经派神使来过，只要苍倏肯斩断与辰星螓娥之间那让天庭尴尬的关系就恢复他的自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是苍倏拒绝了，他请求辞去雷神之位，降格地祇，与辰星隐居云州。神使哂笑着告诉他，参星已被罚到下界，褫夺神籍，永远不再是神族了。苍倏闻言大怒，他用目光逼视神使，晴空里一道闪电，仿佛把夜空撕成两半。神使吓了一跳，他惊恐地看着钧天苍倏，不知这位大神会做出什么不冷静的事。苍倏冷静下来，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他从来不在乎什么，但是为了螓娥，他不得不忍耐。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无论对天地，还是对螓娥，规矩早就定下，天神要无欲无情。作为雷神更意味着放弃情感，甚至情绪，成为一个活的死神灵。天道无情，掌管风雨雷电，参杂了感情会搞乱天象。可是神也有血肉，也有感情，也会孤单，也有爱憎。就是那性子如三十六天一样孤僻的天帝，也不能做到完全无情。可是规矩就是规矩，破了规矩就要受罚。
云州邓林里有最美好的瞬间，那桃花后淡红色的身影，那星落银河一样的歌声，好像一个洪荒久远的梦在心底苏醒。钧天苍倏不是一时冲动，他什么都想好了，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值得的，他知道天帝终会妥协，他放弃的雷神尊位很快会被取代，不久他就能和螓娥回到云州，在一个普通的部落里度过漫长的岁月。
16. 螓娥
螓娥怀孕了，她有些忐忑，虽然这种事藏不住，可是以神界的习惯，她不说，一个星神的事也没谁会管闲事，不过是私下增加些议论。她担心泄露秘密给苍倏带来麻烦，毕竟，这是天族神律中所不允许的。
但是没想到苍倏承认了，他不但公开这件事，还要求辞去雷神之位要天帝同意与螓蛾在一起。
螓娥亦忧亦喜，甚至忘记了自己首先遭到的严厉责罚，在心里默默为钧天苍倏祝祷。想到以苍倏的地位，天帝不至于太为难他，才略略放心些。而她自己没有了神籍，没有了神身，身体变得像一块巨石，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银山部落是一个普通的金族部落——她没有回到本族部落，现在自己的身份会让彼此都尴尬——对螓蛾的到来，部落众神十分好奇，毕竟这种事可是不多见。部众对螓蛾的态度不能说不好，却也并不热心，有些敬而远之。螓蛾到也想通了，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不去看众神的眼光也就是了。只一心等待孩子降生，等待苍倏回到自己身边来，其余的也就不必多想了。
每当漫长的黑夜来临时，只要天色晴朗，螓娥就会独自来到高坡上，望着夜空，想像钧天苍倏就在那个的地方。她有时很担心他，更多的时候是很想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天神是否为难他，是不是在思念自己。她不再是神身，神识已经封闭，她感觉不到他，也无法知道他是不是在想自己。
昼夜轮替，一天一天漫长的日子在煎熬中过去，螓娥觉得孩子就要出生了，可是苍倏还是没有消息。天帝究竟要把他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