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离合
32. 无家
天空里滚过一个沉闷的巨雷，一道闪电撕开漆黑的天幕。雷声过后，雨停了，天色微明，躲在山洞里过夜的几个猎神背好弓箭打算回部落。刚走到洞口，却突然狂风大作，吹得山摇地动，飞沙走石，混杂密集的树木折断的噼吧声，远远的还有大小野兽的嚎叫声。那风有点奇怪，带着阴森透骨的冷，就连无羁都打了个冷战。一个猎神道：
“我觉得这风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另外两个表示赞同。
“天族不知在干什么，过去这么许久了，这天象还没有安定下来，真是受够了。”
无羁没有回应他们的话，他想起螓娥，自己一去十几天，昨夜这么大的雨，不知她们的木屋经得住不，回去得把她们的木屋再加固一下，或者干脆建个石屋。
几个猎神默默无语地上路了，一天后，他们回到华胥部落，眼前又是一片狼藉。水是退了，倒的树木，冲毁的神园仙圃还没有修整。所幸楼台屋宇损坏不多，神族部众看上去一个个面脸沉郁，见无羁等回来，也都无话。只有首领严燧说：
“去看看阿鸿”
首领的态度让无羁心头一紧。
阿鸿坐在原来自家屋前的大石头上，一动不动。从首领扈从口中知道了一切的无羁咬了咬嘴唇，想着怎么安慰阿鸿。身为猎神的他并不善于言辞，已经走到阿鸿身后还是没有想好怎么说。
“我要去找妹妹”。阿鸿并没回头，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无羁吃了一惊，怔了一怔，道：“行！我去向首领说，和你一同去找。”
“不，我自己去。”
“天下这么大，你去哪找你妹妹呢，你还小，单凭两条腿是走不了多远的，况且离开部落，万一碰到野兽就是送死”。无羁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一个女娃子，只怕凶多吉少。
“妹妹一定是被水冲到下游了，我只要顺着河道，一定能找到她。”
无羁闻言沉默半晌，抬手打了声呼哨，一只高大的像马又像鹿的异兽凭空跑了过来，无羁道：
“让络络跟你去吧，碰到野兽它可以抵挡，就算抵挡不住，它带着你逃跑也没有野兽能追上它。络络，你要保护好阿鸿，等他找到妹妹把他们俩带回来。”
33. 鹿蜀
阿鸿知道鹿蜀兽络络是无羁的宝贝，他自己去危险的地方都不肯带着，现在却借给自己。阿鸿谢了无羁，无羁勉强笑了一下，“阿鸿，找到妹妹就快点回来”。
鹿蜀兽络络带着阿鸿在山野间飞驰，顶着厚重云层的华胥山像巨大的阴影渐渐留在身后。阿鸿只有唯一的念头，快一点找到胥儿，他感觉得到妹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能找到，不管找多久多远，他不能再失去唯一的亲人。
阿鸿心里有一种恐惧，恐惧那种神秘的预知未来的力量，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看星图的结果，如果这就是代价那也来得太快了，并且反噬到阿母和妹妹的身上，早知道他会离那个星图远远的。现在阿母已死，妹妹也丢了，还要不要研究星图，他开始认真的想这件事，他想起那神秘的老者，似乎觉到命运被阴谋安排的味道。
阿鸿回到部落时母亲螓蛾已经死去，华胥部落首领严燧命令将螓娥土葬，并上报天庭，毕竟螓娥曾是星神。葬事已毕，筋疲力尽的阿鸿回来了，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母亲栖身的那个土丘，久久回不神来。阿鸿的眼泪在路上哭干了，现在只觉得全身麻木，连悲痛都是麻木的，由着神族部众将自己扶起来，看着他们好像跟自己说着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
现在，漫长的路上，失去母亲的痛苦在麻木中慢慢复苏，想到阿母可能是自己害死的，阿鸿觉得胸口阵阵绞痛，幸好鹿蜀兽颠簸的背上有种安抚心神的作用，阿鸿才没有被悲痛压垮。
突然，鹿蜀兽停了下来，阿鸿从沉思中清醒，四周看看，前面蜿蜒的河水在前边分成两股，分别流向不同的地方。
“喂！走哪边？”阿鸿吓了一跳，那鹿蜀兽居然说话了。
阿鸿仔细看了看四周，又想了想，一指右边，“走那边”
“你会说话？”阿鸿问。以前怎么没见它说过。
“我当然会说话，这有什么奇怪的。”鹿蜀兽边走边答。“不过，我只跟主人说话，你现在暂时算是我的主人，所以才跟你说话。你叫我络络好了。你喜欢聊天吗？”
“唔？还行吧”阿鸿敷衍着。阿鸿知道一点神界的事，鹿蜀兽这种灵兽，按说可不是无羁这个级别的地祇能拥有的，想来也是有故事的。
这下络络像是打开了话口袋，兴致勃勃说起来，从它的身世，它和主人无羁的故事，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有趣的事，各个部落的见闻，上下两界各种奇闻异事，滔滔不绝，速度也从奔跑到小跑，再到慢跑，最后索性慢悠悠散起步来。阿鸿哭笑不得，想这个络络平时是怎么忍住不说话的，难怪无羁把它借给自己，说不准是想清静几天，可是这个走法什么时候找到妹妹。
阿鸿忍不住催促络络快点走，天都快黑了，络络兀自没完没了，根本不理会阿鸿的焦急。阿鸿有些急躁，看在无羁的面子，又不好太过生硬，正在打主意。络络又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你妹妹还活着？”
“她是我妹妹，我能感觉到。”
“我可不信，我怎么感觉不到阿母。我要是能知道它还活着，早就去找它了。我听说有些大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也许你就有那种能力。”
“我没有，我连神都不是”
“不是神不一定没有能力。你给我看看，我将来能修成神身吗？”
阿鸿心中一片黯然，给你看一下自然没问题，只是你也许会遭遇厄运。自己只是看了星图，还没能力运用它的力量，母亲与妹妹就遭到反噬。
可是，也许只是巧合，只是意外。阿鸿想，其实不能证明阿母的死与自己学习星图有关。而且络络与自己也没有血脉关系，看一下应该也无防。
……怎么会……这样！
“喂！你怎么不说话？”
“哦，我真的没有那种能力，那么多大神呢，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不过，我觉得你会修成神身的”，阿鸿轻轻的抚摸着络络的鬃毛温和地说。
“啊哈！借你吉言”
真希望所有的预测都是假的。
34. 重逢
络络时快时慢时走时停，渴了喝河水，饿了啃几口青草，阿鸿也会把手中的食物分给它吃，络络十分欢喜。幸亏有络络，否则在长满杂树与灌木的荒野中阿鸿寸步难行。
走了不知多远的距离，途中经过两个部落，都没有胥儿的踪迹，阿鸿的心越走越沉重，难道妹妹胥儿已经遇到不测吗？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已经过去整整十天，这天早上，络络带着阿鸿登上一个高坡，坡下是一片广阔而美丽的山谷，两边是高耸的山，那座最高的山顶上点缀着积雪，早晨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群山的山腰和山脚是繁茂的森林，一路追随的那条河从山谷中流过。
阿鸿从络络背上跳下来，迎着早晨的风向下望去，双手笼在嘴边，用尽全力大声呼喊：“啊——！”心里在喊着“妹啊，你在哪？”可惜连个回声都没听到。
“好美的地方！”，络络对阿鸿偶尔的神经质习以为常，自顾自赞叹道。“你看那下面有个草屋，咱们去看看，说不定你妹妹就在那里呢！”
阿鸿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闭了嘴，经历好几次希望破灭的他现在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了，反正是必经之路，看看就看看。
“……好吧！”
此时的胥儿正坐在一座小小的草屋前石头上发呆，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天，但是那可怕的情景仍然占据在脑海中，她和母亲在洪水中挣扎着，绝望又害怕，阿母抓到一只大葫芦塞给她，让她抱着一定不要松手，一个大浪打来，阿母不见了，胥儿被水卷着奔腾而下，她记得阿母的话，死死抱着那只葫芦，直到失去知觉。
等她醒来，看到两张欢喜的脸，居然是那两个离开部落的泥人。
胥儿担心阿母，立刻就想回部落，“大人儿”“小人儿”告诉她，这里离华胥部落很远，他们来这里是顺水而下，如果回去要走很久，等胥儿养好身体，准备好食物才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