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双脸色一黑:“是你烧了人家的船?!”
陶让头垂得更低。
“原先在她落水时,我便能去救,没料到她……武功甚好。”
这真的很丢人了,兄弟,比想假造英雄救美还丢人。
说起这事,面前少年也十分羞愧,只深刻剖析了一番,最后说:“若是有机会,我想让您带句话—
“丐帮少夫人的位置,我为她留着。”
应该,没有机会。
洛无双不知怎么答他,只含糊点头。
他对柳畔畔、柳畔畔对秦渊、秦渊与自己……
当真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是一物降一物。
…………
由于分舵主之位无人接任,陶让单方面宣布洛无双暂时挂职,并且看起来十年二十年的没什么人敢再造反,她可以在这个位子上做到骨灰级元老。
但是洛无双有点不愿意,理由是她听了少帮主的追爱故事后,对该门派的未来发展开始存疑。
对此,燕岁桐始终坚持:“这个分舵主,师父你必须得做!”
洛无双好奇,趁练琴休息的工夫,偏头有些调侃似的问他:“为何?我升了官,你也跟着鸡犬升天?”
燕岁桐自然知道鸡犬升天不是什么好词,师父分明是在羞辱自己,止不住红了脸,但胸脯还是挺得高高的,一口咬定:“没错!师父做了分舵主,徒儿也跟着鸡犬升天,至少也能落个六袋弟子。”
听闻此话,洛无双哈哈大笑,说:“这有何难,不过挂个闲职罢了。不过……为师真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还是个官迷。”
燕岁桐不答,只是摸着后脑勺傻乐。
洛无双就是喜欢他这份率真,在江湖之中,这简直是少年人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水面上不知谁家唱起渔歌,而前路仍长,似无尽头。
学习的时光好似受刑,等洛无双好不容易能自由出去,第一时间找到秦渊问起霍少谦的事情。
当时抓段无涯,怕燕岁桐被赫连真真暗害,洛无双放霍少谦去对付那个妖女,没想到两人纠缠着就不见了。燕岁桐猜测必是霍将军穷追猛打,妖女又诡计多端,可不管如何,总该有个下落?
面对并不是来找自己的洛无双,秦渊兴致索然,表示:“没看见,不知道,你能关心一下我吗?”
洛无双便陪着他吃过早点、午膳、晚膳,最后撑得一脸茫然被送回花舟。
这么吃了两天,左右都等不到,她不禁担忧起来,霍雨萌的事还没了结,这霍少谦万一再有个什么意外……别的不怕,万一咱们忠勇无双的霍将军被敌方妖女收编,那可就不妙了。
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各种千奇百怪的可能性,都想了个遍,只是洛无双唯独没想到,霍少谦会遇到叔父霍城。
叔侄相遇,自然多有耽搁,其中情状那便是后话了。
风波过去,洛无双终于有心思顾一顾自己。她已经大半月没见过唐凛,而上一次见,她才知道自己又被下了毒。这么久时日了,上一回的解药也不知压不压得住?
她想得头痛,决定丢脸就丢脸些,去找秦渡好好看看。于是,说干就干,当夜她就悄悄地潜入了秦渊的府内。
他们兄弟住在一处,倒不是什么新鲜事,新鲜的是,她刚一溜进去,就听到一些趣事—秦渊竟然派人打听自己,且由于曾经有跟踪被发现前科,他这次让人打听得很小心。
洛小姐今天去哪儿了?
洛小姐今天做什么了?
洛小姐今天见了什么人?
听了一串,跟夫君查岗似的,洛无双嘴角藏笑,仍是要骂一句,这厮真不害臊!
听够了,笑腻了,洛无双还记着自己的要紧事,她不是头次来这别院,进到秦渡院里,秦渡还未休息。
见小皇嫂夜半翻墙,秦渡的脸色都白了:“姑奶奶,让四哥看见,咱俩一起沉水底了!你有什么事儿非要翻墙来说?”
洛无双手脚利落,拍拍袖口一伸手:“帮我看看。”
秦渡:“四嫂,我不会看手相。”
“谁是你四嫂!”洛无双耳根一红,瞪着他,“我说看看脉!”
一天到晚那样了,叫个四嫂还不好意思了。
秦渡强忍着孤寡心酸,搭过洛无双脉象,忽然“咦”了一声:“你脉象虚浮,似乎真是中毒之兆。”
洛无双哭丧着脸:“竟然是真的。那你快给我治吧,我被唐凛下了毒蛊。”
秦渡一愣,问:“这事要告诉四哥吗?”
洛无双摇摇头。
她跟唐凛的一笔乱账,自己都理不清,若是将秦渊牵涉其中,只会更当局者迷,不如等花舟会过后,好好清算。
秦渡也不细问,只让她坐正身体,重新切脉,沉吟片刻,说:“这蛊毒应该是唐凛研制出的新品,恐怕解这个毒需要半年左右,而毒发也就三个月左右。没办法,解唐凛的毒总得有几只小白鼠。”
洛无双一听,立时大骂:“唐凛这个王八蛋,居然拿我试药。”
秦渡无奈,他也不知情,只好依着自己的认知分析道:“不过……唐凛极少用这种慢毒。他出手不爱留活口,练出慢毒也用不上。想必,他也不一定是想要你的命。唯今之计,只能按他的意思做。”
秦渡话里有话,洛无双也不细问了,她现在身如浮萍,多问多错,不如不知道。
正在两人细摸那毒的药性时,就听得外面传来动静。洛无双屏息,听秦渊叩门:“还不休息?”
秦渡脸色一变:“正准备呢,四哥有事?”
他这边说着,洛无双那边条件反射开溜了。她对秦渡使了个颜色,然后一个人悄悄从窗户溜出去。后头回廊四通八达,洛无双记不大清哪儿是哪儿,随便找了间房间跳上梁。
偏是,好巧不巧,洛无双进的正是秦渊的书房。
不一会儿,门外就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推门,正是秦渊……和柳畔畔。
洛无双屏住呼吸。
她准备好了,若这两个人一会儿孤男寡女发生什么,她就跳下去教训这对狗男女。
屋内,柳畔畔穿了一件葱绿织锦的皮袄,那颜色十分挑人,穿不好则跟水葱似的,偏她细腰款摆,像只翠玉的瓶子。洛无双想,她像要把秦渊收进去一般。
只听柳畔畔问道:“主上,你为何要把洛姑娘的事都探听清楚?可是对她有防备?”
秦渊的表情难以看清,只是听声十分怅然。他说:“那倒不是。无双气性大,我怕这里人生地不熟,她被别人欺负。”
稍顿,他又补充道:“或者欺负别人。”
洛无双暗暗点头,深以为然,又听底下声音传上来。
“况且,我不在她身边,总是记挂。”
总是记挂。
洛无双攥紧木梁,心下一片鼓声在敲,原本有什么繁茂生长的,经此一句,恨不得溢出胸腔。
她不好动,不然下头就是个火坑,是阎罗殿里滚油,她也乐意往下跳!
秦渊对她的好,从不挑明,总是春风化雨,哪怕他在经历生死之后十分动情,也只抱着她说:“很是想你。”
他们此时一在房中一在梁上,正是咫尺。
而她,何尝不是刨出肝胆与君见了?
而她,也敢在他生死未卜时,当着赫连慎的面横剑向风雨处,说一句“值得”。
“啪嗒。”
水声落下去的声音极轻,而洛无双后知后觉抬手,才发现是泪,这大约是她在求不到救命药的每一日、在守着秦渊不知道哪天会醒的每个夜里,强忍着未落的眼泪。
屋内烛火摇曳,所幸,柳畔畔的确未在此与他春宵一度。
正巧两人说着,霍少谦同一男人走进。
正是他的叔父霍城。
仆人新添了一遍茶水,柳畔畔是外女,即刻退下,叔侄二人道:“给四皇子请安。”
秦渊亲自将霍叔父扶起:“不敢当,霍大人现在是京畿红人,连我都要仰仗大人多多提携呢。”
霍少谦的叔父霍城,正是上任没多久的江南提督。
“卑职尽职尽责,一心效力皇上,老了也只想含饴弄孙,经不起多少折腾啦。”
秦渊明白,表面上好商好量的人大多非善茬,只笑眯眯地问:“如何?提督大人此次前来,可是带来什么好消息?”
霍城捋胡须,同样笑意盈盈地答道:“自然。这几日封城后,愚侄日夜追杀那妖女赫连真真,竟探出一些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