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没送?还是有所准备?
秦渊上前一看,顿时黑了脸。
洛无双在山长那儿好说歹说,答过了对方提出的很多艺术赏析问题后,一回到屋就见秦渊沉着面孔在等自己。
而一见着洛无双,秦渊当即质问:“怎么回事?我的琴怎么断了?洛无双,你做点事情怎么那么难?”
果然,什么旖旎缱绻,都是假的,这人嘴里没人话啊!
洛无双把外褂一甩,撸着袖子上去,反手一个东西砸在秦渊脸上。秦渊摊开手,那是一只花簪。
洛无双闷声闷气:“该做的我都做了,你明天带着这玩意儿和你的破琴去未名亭就是。”
秦渊一听,心里忽然有些懊恼,于是道歉,指着食盒连连说着:“好无双!给你带的点心,你莫要与我生气才是。”
秦渊心里有些沉,但未免让洛无双觉得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只能佯装着一脸喜滋滋,转身便是要走。
秦渊前脚要迈门,身后传来洛无双闷闷的声音:“等等……”
“嗯?”
该死,自己为什么还要叫他?
洛无双移开眼睛,还是说道:“明天的课是邓夫子的,不大方便逃,你怎么……”
秦渊笑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这一晚,秦渊和洛无双都辗转难眠。
至于为什么,谁也猜不到。
第六章 情窦初开时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洛无双一早踏出房门,就看到秦渊坐在凳子上,认真地磨什么药粉。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冷不丁地站在秦渊身后,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秦渊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将东西掉在地上。他回头一看是洛无双,长舒一口气:“我刚磨好的巴豆粉,准备好好伺候伺候咱们的邓夫子。”
洛无双:“……”
这就是他想的办法,他可真是二百五的脑子……晨光底下,秦渊躬着腰,脊背上的膏药露出来,洛无双暗暗补一句:白斩鸡的身子。
不过,不得不说,秦渊这厮下手真的快。
午后日头晒,洛无双与秦渊一人一把伞,行在山路间。课自然是逃了,洛无双一夜未睡好,现在是昏昏沉沉的。他们来到山肆前,亭间一抹翠色倩影,正是舒遥。
秦渊一拍洛无双:“竟真约到了?”
洛无双咬牙笑了笑,心道:你个废物,要是你知道自己约姑娘不如一个小女子,怕是该用豆腐自裁了。
她与秦渊约定,她就在此处花树上等着,帮他们把把风,看四周情况。秦渊点点头,抱着琴就去了。
洛无双轻叹一声,秦渊听得真切,脚下似乎灌了铅,真想回头带着洛无双就走……可是秦渊知道不行,他还记得自己来稷下书院的目的。
这么想着,秦渊脚下生风,似是走出了几分私会佳人,迫不及待的意思。
他跑远的身影刺得洛无双的眼睛不舒服,但她只能靠在树枝间,远远瞧着。舒遥好似先是不大快活,可秦渊也是个俊俏公子,他今日收拾得不如早先富贵,倒有几分江湖游侠的洒脱,一双眼底淌着光,怎么看都像是个可托付的良人。
攀谈一会儿,秦渊将舒遥扶坐,为她簪上了花。
一刹那,山肆之间起了风。
洛无双所枕的那一树山花,都在风间扬起,像层叠的红帐笼上来,但帐后有秦渊与舒遥。
洛无双伸手一拂,嗅着都是香的,浓郁得让她鼻息痒痒。她耸耸鼻尖,却怕惊了红帐后头的人,只能捂着脸,一边颤一边落下树。
眨眼间,洛无双肩头一轻,接着就撞到一个怀抱里。
她被震得发蒙,满眼都是红,落下的那刻她想—满山的花都能吹向自己,只有舒遥那一束,是秦渊为其戴的。
洛无双为自己委屈,却无从可怨,而这时,顶上有人“咦”了一声,开口道:“洛无双?”
竟然是秦策。
洛无双轻身跳下,脸色十分难看。
原本秦渊和舒遥已经让她不舒服,又与仇人狭路相逢,真是不能更巧。她伸手一摸腰间,今天出门带了一根藤鞭,原本是怕等得太闲,想练练手的,这下正好。
她振臂一甩,藤鞭破空响动,惊了秦策。她低头嘲道:“巧了,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道歉?藏书阁那回!”
秦策眼皮子一掀,当即想扭头就走。
大约洛无双与秦策误会实在太深,今日秦策烦得很,本想着下山散心,莫名其妙路过此地,这小子就从天上砸下来。而此刻,恐怕他再如何解释,洛无双也咬定他要去破坏秦渊和舒遥幽会。
实则,他们二人幽会,秦策哪里知道?
那边鞭子都扬起来了,无奈之下,秦策只用腰间折扇拆招。他无心缠斗,怎么抵得过洛无双密密而有章法的攻击。防御之际,秦策瞥到自己背后是一个陡峭的山崖谷,若是不仔细观察很容易认为是一个陡坡。他计上心来,假装不胜攻击,往后虚退两步,顺势便要往山崖下栽去。
洛无双一向有点傻,本来也只是找秦策发泄,根本无心取他性命,见状她用鞭一缠……
这一缠,秦策的脸色唰地就白了,他哪里料到洛无双的力气那么大。
“秦策,你别松手!”
洛无双一握,反手用力握紧秦策。这下好了,原本身侧稳稳的一块山石被她拽塌,二人双双滚落下去。
坠跌之前,洛无双听到有琴音从山亭而来。
是秦渊吧,他在给舒遥弹《凤求凰》。就算摔了人家的鹤首又如何?琴音照样能传八百里。
点背的永远是自己。
不知是不是出于赌气,洛无双整个人抱着秦策,白白让自己做了肉垫子。
崖壁上的兀石虬枝多,洛无双一一承受下来,用肉体之躯感受。等两人终于滚落在崖底,洛无双直接闷哼一声,晕了过去。而秦策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只是右腿和手臂磨掉好大一片皮,上面沾着灰和土,显得有些血肉模糊。
“呃……”
天空是灰色的,没有刺眼的耀阳,没有聒噪的蝉鸣。秦策咬着牙艰难起身,努力辨认身处的位置。
洛无双在后头,奄奄一息的,他一时心绪难以言喻。
这小子的脑子里到底里有什么?
秦策翻过洛无双的身子,想查看伤势如何。洛无双仰着脸,无意识闷哼一声。好似哪里不对,可又没有看到太重的外伤,秦策仔细想了想,忽然一愣。
洛无双的脖颈平滑如绸,并没有喉结。
这……这不可能……
秦策一时间难以置信,他伸手一探,洛无双的胸口厚厚的一块,分明是裹胸!
一向生龙活虎、不把人气死不罢休的洛无双,竟然是个小姑娘?
这件事,可真是非同小可。
只是此刻的情势不容他想这些,山的那头一片阴云将来,天色发暗,若他不早些走,淋了雨就怕不好了。
秦策神色复杂,思索片刻,最后将洛无双放在一块巨石后面。他鼻间还有洛无双身上的山花香味儿,好似在暗示他:这是你们两个人的秘密,现在你救下她,你们就再不相同了。
自藏书阁那日后,秦策一直记得洛无双坚定地说只有她一个人时的表情,她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等着他们之间的再不相同。
秦策看着自己软绵绵的手臂,苦笑一声,原来英雄救美也有有心无力的时候。他心里生了情愫,无论如何他总得救她!
“洛无双,等我。”
他受伤的手臂,因用了力而滴血,所以,在抬手想摸一把洛无双的脸时,他又迟疑了。
等我,我找人来救你,咱俩之间这事还没有完!
…………
《凤求凰》的琴音远在茫茫重山外。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洛无双身上没有哪处是不疼的,只混沌地听着那琴声,好像一把裹满月色的银钩,把她从黑雾里钩回来。她眼皮颤了颤,随即有一双手紧紧握住她。
“无双,无双?”
秦渊?他不是在和舒遥花前月下的,来烦我干吗?
洛无双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是秦策的半截身子,她扑过去做了一回好人。秦渊的掌心太烫了。洛无双睁眼,果然看见那张脸—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