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在哪里……
某处阴暗的洞底,褚沐柒艰难地抬了抬手,全身上下四处清晰的痛感,一浪又一浪地在她脑海中翻涌,意识仿佛都有了一瞬间的迟滞。
“嘶!”
倒吸一口冷气,褚沐柒细细感受了一番。
可能撞在坑壁上时断了两根肋骨,后来坠下来……她也不知这里有多高,可能掉下来时还背后也断了几根。所幸,折断的骨头并没有戳伤内脏。
对了……还有腿。
她试探地动了动,似乎除了痛意,没有任何感觉了。不知是错了位还是断了腿骨。
四处张望着,周围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光亮,也听不见任何水声,就连空气,也仿佛凝滞不动。
褚沐柒心里一沉,恐怕这是个封闭的洞穴,除了上方她坠下来的那条路,再无其他出口。可这条路,下来容易,上去难。
她此时又身受重伤,难以移动,也不知她四周距离外面到底有多深,若是浅些,她还能想法弄出些动静。
脑子里胡乱想着,眼前又浮现那个盘桓在心尖上的身影——风吟……
褚沐柒眼眸一黯。
恐是伤心了吧……可她一时也无法同时保全两人……
伤得太重,褚沐柒的意识也渐渐模糊,纵然心中万般想出去,她却也只能渐渐陷进了黑暗。
城门前,嘚嘚的马蹄声绵延不断,高高扬起的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发出响亮的鞭响。几匹快马奔腾着冲出城门,马上的人面色焦急,手中的鞭子一下接着一下,激得马儿绷紧了臀,发了狂似的往前冲。
一个玄袍男子从城门外悠哉悠哉晃进来,被飞驰而来的马蹄猛然惊了一下,狼狈地闪身躲到一旁。
他凝神细细分辨了一会儿,思忖这连他都敢冲撞的人到底是谁。
“范贡!你大清早的不去上朝,往城外跑什么?还敢冲撞了本殿下……咳咳……你!”
他抬袖掩鼻,路上的灰尘被范贡狠狠勒住后收之不及扬起的马蹄扑打得四处飞扬,猛然呛进他的喉管中,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范贡板着一张脸回头,朝他拱手示意,“安王殿下,对不住,微臣有要紧的事出城,冲撞殿下,改日赔罪!”
他态度敷衍,说完竟一刻也不停就要继续赶路,秦晏一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他冷漠的态度堵在了嗓子眼儿。
他眉毛一竖,便要发怒,“放肆!你给我站住!”
范贡心中焦急,面上也带上了不耐烦,语气更是谈不上恭敬,“安王殿下,臣当真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一扬鞭,转身就走。
岂有此理!
秦晏怒上心头,这范贡,当真是半分不把他当回事。以为仗着小柒,便能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吗?
靴子在地上一蹬,秦晏一个飞身,便稳稳坐于范贡身后。正欲起步的马儿身上猛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蹄子登时慢了半拍。
秦晏劈手夺过他手中鞭子,冷声道,“放肆!范贡,本王可许你走了?”
他不依不饶,范贡却着实没工夫跟他瞎缠,心中暗骂他幼稚,面上却是收敛了,半分不敢显露出来,比之刚刚倒是礼节周全不少。
“是,安王殿下,微臣逾越了。微臣有要事在身,可否请安王殿下放微臣离去?”他低了头,暂且按捺下来,先将这惹事的安王安抚下来再说。
他态度端正了,秦晏却仍是不想放他离去,盯着他问道,“你去哪里?”
范贡眉头一皱,觉得他委实婆妈,管得未免太多。
两人同乘一马,范贡不好回头正视他,只好侧着头,勉强答道,“一些私事。”
见他避而不答,秦晏心中发怒的小火苗又是一蹿。攥紧了手中鞭子,反手一抽,马儿吃了痛,一声嘶鸣,又撒了蹄子往前冲去。
范贡重心一个不稳,往后一倒,便撞在了秦晏身上。秦晏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伸手将他扶好,反手又是一抽。
最前方的马儿一走,后面马上的人立刻跟上。城门口顿时卷起了一股浓烟。
“秦晏,你干什么!”范贡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再没心情同他迂回,气急了甚至开始直呼他的大名。
“管管你的私事。”秦晏不为所动,稳稳坐于马后,腰杆挺得笔直,将他压得完全无法动弹。
马蹄疾驰,秦晏手下不停,坐在他身后问道,“看清了,可是这个方向?”
言中之意,竟当真要陪他一同前去。
范贡心中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劳什子王爷,怎么就闲得这般没事干,真是白瞎了一身的本事。
然而此时却也别无无法。他扯过秦晏的手,调整着被握住的缰绳的方向,沉声开口道,“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满课…抱歉来晚了,凌晨更明天的,免得白天等。
这…第一次收到这么多营养液,谢谢小可爱——
感谢在2020-10-0817:18:10~2020-10-0923:0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食27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已是一夜过去,那边范贡得了消息,带了秦晏疾驰在赶过来的路上。而这边,四处搜索的众人却仍是没有半点发现。
卫风吟走在山腰,仔细搜寻着,步子极为缓慢,远处的人看着,还以为她未曾移动过。她身上还沾染着在那殿中染上的绿色血液,和着伤南思初时溅上的鲜红,又在山间行走了这么久,身上已是凌乱不堪。
若被褚沐柒看到,还不知会如何心疼。
到现在,距离褚沐柒重伤坠落,已经过了八个时辰了。她身子弱,又深受重伤,滴米未尽之下,也不知要怎么才能熬过来。
各种情绪揉在一块,卫风吟心中浓浓的似抹了团浆糊,散不开化不掉,早已不知是什么感觉。专注地寻找着,冷寂的眸子琉璃珠似的无情冷淡。
她木然地走在山间,一草一木,在她眼中都成了灰暗。若身旁土地有丝毫的松散,她方转动了两颗琉璃珠子,走过去寸寸翻找。
不知疲倦,不知饥饿,一点点翻查过去,像一个一身污秽,却面容精致的人偶。
太阳从东边渐渐西移,影子从长变短,又渐渐变长。久久没有发现半分褚沐柒的踪迹,卫风吟的目光有些涣散。
她一点点蹲下、身来,忽然像个孩子般茫然无措。
小柒……
微弱的呼吸在漆黑的洞中翕动,褚沐柒艰难睁开眼,伤重之中,这一个动作,就已耗尽了她所有的意志。
不能继续睡了,风吟还在等着,不能让她着急……
她脑子转动起来颇为艰涩,迟钝得仿佛生锈的齿轮,互相死死卡住,半分运转不得。可她仍然努力睁了眼,搜集着四周少得可怜的信息。
这漆黑黑一片,看不着也摸不着,她要从何下手,才能找到自己的脱身之法?
时间在这封闭的空间中也仿佛停滞了,在这睁眼与闭眼毫无区别的洞中,褚沐柒眼皮愈见沉重。搜寻无果,她仅存的意识又似要一点点沉睡。
呼吸渐渐平缓,冥冥之间,她心中忽然一动,清醒了几分。
她撑着眼皮,鼻端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那是在殿中沾染上的那些“东西”鲜血,即便没了外袍,在里面熏染许久,那味道也是浓烈无比。
这是山体之中,怎么会当真完全封闭。即便除了上方的隧道外,四周都封严实了,可气味,也能通过土石间稀疏的缝隙传出去,就像那些杀了人自以为将尸体掩埋得天衣无缝,却最终因为散发的尸臭味而暴露于阳光下的惨案一般。
——而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找到最靠近外墙的薄弱地带,能将味道更好地散发出去的地方。
褚沐柒忍着身前的痛意,伸手捻了捻地上的泥土,细细感受着,辨别了方向,艰难地撑了身子,一点一点地挪去。
青绿的山地上,卫风吟呆呆地蹲了一会儿,垂下的手慢慢蜷紧。眼珠子动了动,又木偶般站了起来。
小柒……
她心中无意识默念,身体里似乎生了一根精神支柱支撑着她,不断往前走。她抬起手,感受着旁边坚硬的山壁。
柔软的青苔小草附在上面,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可她此时脑中木然,大自然的香气入了她鼻中,却是淡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