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述安看着这个一向冲动，时不时便动粗口的人，此刻稳重住持大局，竟不觉违和。
楚辞谙眸色沉沉，指甲用力得嵌进掌心，哑声应道：“是！”
叶云泱面色苍白，垂在衣袖间的手无力，心中蔓延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不想让楚辞谙难过、自责。
第47章 师尊，等我
楚辞谙自离开了乾珏峰, 便回到云雾峰不再外出，连宗门晨练也不参与。
沈述安派乾武前去时，还被挡在云雾峰的结界外，无法进入。
叶云泱得知时, 匆忙从床榻起身, 慌乱得连外衫都未穿上, 便要去云雾峰。
“阿云，休息！”
端着汤药进来的司昂正好撞上, 急忙拦住他。
“小昂, 我得去见楚辞谙。”
叶云泱单薄着身体，墨发随意的束在脑后。他苍白的面庞看起来极为虚弱，喝了许多仙草灵药养着也无济于事。
“说了, 不行。”
司昂直摇头，圆圆眼睛瞪着阿云，略微生气接道：“你明知，对身体不好。”
“引魂钉已经拔除, 魔气你也在帮我消，没事的。”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只要魂识还在，他便无法好起来。
可是楚辞谙不行, 他自己一个人在小院，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有事！”
司昂声线提高，固执的拦在叶云泱身前。
叶云泱顿住脚步，目光微凉的看向司昂，声音轻了许多：“小昂, 即便没有楚辞谙，我的身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云雾仙尊当初在为楚辞谙调整体脉时, 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因为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所以才想尽全力的改变楚辞谙。
司昂微怔，神情有刹那的惊异，然后伸直的手缓缓垂落下来。
他是被叶云泱从昆仑山带回玄天宗的。
他的原身是昆仑山神木下的一块石头，因吸食日月精华及被神木庇佑，才有幸生出灵识。
在昆仑山上，叶云泱是第一个和他接触的人。让他感知到世间独特的存在，并与他产生信念的羁绊。
古书上言，灵体与人之间产生的羁绊能感受到许多东西。比如情绪、感知、想法。
可司昂从未感受过叶云泱所念所想，直到这刻，他才清楚的感受到。
“阿云，觉得，楚辞谙，很重要。”
手上的药碗已经不再冒着热气，司昂轻声说道。
他稍稍侧身，不再阻拦。
叶云泱瞳孔微震。
楚辞谙对他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薄唇微动，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因为答案，他也不知道。
他默了片刻，终是抬脚准备离开。
“阿云，喝药再去吧。”
司昂忽然开口，一手用法术为汤药加热，送到叶云泱眼前。
叶云泱指尖动了动，才接过，司昂便大步往里而去。
他以为他连司昂都惹生气了，碗放在嘴边，药还未进入，便已经尝到苦味。
苦味溢满口中、喉间，肩上却是一沉。
司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清朗嗓音：“阿云，外头凉，穿上外衫。”
叶云泱捧着碗的指尖微微颤抖，眼中酸涩，勾唇咽下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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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泱身为云雾峰主人，入云雾峰结界不会阻挡。他顺利来到楚辞谙居住的小院，却未见到楚辞谙的身影。
推开木门而入，满地的书本。
一一看去，都是玄天宗心法。上面字迹熟悉，是他的手法，却不是出自他之手。
他缓缓蹲下，指尖触碰离自己最近的那本。
他忽然心里难受起来。
这些，都是云雾仙尊亲手抄录。
为楚辞谙倾尽一切的不是他。
寒风从门口灌入，让他浑身冰凉。
双腿蹲得有些发麻，他缓慢起身。目光环视一圈后，便退出关上木门。
“去哪里了呢？”
轻声呢喃，眸光微露担忧。
难道是因为司昂的话，所以在故意躲着他吗？
才这么想，便隐隐听到脚步声。
还未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师尊？”
他唇角不自觉微勾，转身看向唤他之人，轻声道：“辞谙，你去何处了？”
楚辞谙身着黑衣，墨发高束，在长廊上顿住脚步。目光深沉，情绪难辨。
他没有答话，反而问道：“师尊为何会在云雾峰？”
为何不再乾珏峰养身体？分明知晓不该与他接近！
叶云泱见他离得较远，想要上前，却见楚辞谙急忙后撤，顿时停下。
啊，果然是在躲他。
“听说你把自己关在云雾峰，为师担忧，便来看看。”
即将入冬，本就清冷的云雾峰寒风更是刺骨。叶云泱站在小院中的菩提树下，被寒风吹得墨发凌乱，衣袂翻飞。
他身体单薄消瘦，面色苍白。清浅眸光注视着楚辞谙，像是未能感受到寒意一般。
楚辞谙见着这幕，心疼得想要上去将他藏人怀中。可他不能靠近师尊，连强行将他送回乾珏峰都不行，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
明明答应过师祖会照顾好他，不让他动灵力，受寒。才一两日，便违背了。
楚辞谙哑了声音：“师尊回去吧，弟子无事。”
无事便不会翻去以往的宗门心法，更不会将自己关在云雾峰。
叶云泱手脚冰凉，似乎连同骨子里都感受到了寒意。
微微裹紧了外衫，他轻声道：“辞谙，昨日你司昂师叔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从未觉得是你的错。”
楚辞谙没有说话，深沉眼眸注视着树下的师尊。
师尊不怪他，可他无法做到不怪自己，更无法否认自己之前对师尊的所为。
叶云泱垂下目光，看着地面许久未打理而生长出的杂草。他说：“辞谙，你的魔气对我没有这般严重，不用刻意躲着我。”
“师尊！求你了，回去。”
楚辞谙低声喊道。
明明被寒风吹得面无血色，却还是固执的不离开。明明已经冻得微微颤抖，却还是向他解释。
他不值得师尊对他这么好！
叶云泱仿佛连血液都冷了，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因为楚辞谙的这句话。
楚辞谙话音落下，便转身从长廊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从拐角消失，叶云泱抿了抿唇。
这风好冷，吹得他头疼、心疼、浑身都疼了。
手脚僵硬，费力的动了动，勉强转身，打算离开时，便见雪狮从山林中而出。
雪狮缓缓走近，雪白毛发被风吹得凌乱。
到叶云泱身前停下，硕大的狮子头轻轻蹭了蹭叶云泱。晃了晃身子，背上叠放整齐的银色云纹图案落入叶云泱眼中。
心中一动，他伸手拿下展开。
是一件白色披风。
披风领子是雪白毛领，布料摸起柔顺轻柔，里层还加上薄薄一层绒毛，既温暖又轻盈。
他不喜欢繁琐沉重的衣衫。
回眸看向空无一人的长廊，叶云泱眉眼弯了弯。
“雪狮，带我回乾珏峰。”
俯身揉了揉雪狮的头，轻声说道。
雪狮亲昵的蹭着他的掌心，背上展开雪白羽翅，挥动间在叶云泱身前蹲下。
楚辞谙藏身在长廊尽头的阴暗里，看着一人一狮飞离出云雾峰，才从暗处出来。
他立于长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手中的是一本泛黄古籍。
古籍封面受损，上面字迹残缺，但能隐隐看出是万物怪至录几字。书名之下，是金色小字所书的下卷二字。
这是他从断崖竹舍书房中偶然翻到的。
他本意是想要翻阅古书，寻找除去自身封印中的魔气之法，却从一本古籍夹层中掉落出这本。
翻阅后，发现里面记载了清除魂识之法。
其中其他稀少仙草药百草峰皆有，但重要的是，需得以凰羽入药。
那日听师祖说寻龙骨治师尊，现看来，单是有龙骨并不行。
龙凤一族早已消失百年，南海既然有龙的踪迹，那这世间，应当也会有凤凰的踪迹。
楚辞谙握紧手中的书籍，收回目光。
“师尊，你要等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难写，写了好久才出来。
接下来师徒分开之后，楚辞谙的身世就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