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蔓看到他的耳朵后别着一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桂花枝,上面嫩黄的小骨朵散发着清香。还没等她开口问,她就听见少年用一种几近激动但又想努力克制下来的语气对她说。
“阮蔓,明天见。”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她却泪流满面。
她想伸手去抓住面前的少年,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阮蔓是从梦里惊醒的。
像是很久没呼吸,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梦里的一幕幕太过清晰,甚至不用刻意回忆。
她看了眼放在床边的闹钟,凌晨五点。
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在学校看到孟野了。
里屋传来何曼君均匀的呼吸声,阮蔓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心里的不安感和对于刚刚做的那个噩梦的恐慌感一齐急速上升。
为什么在梦里的她怎么都记不起来孟野的名字?
自己有一天会和梦里一样忘记他吗?
时间真的会抹平一切吗?
包括他们最美好的那段回忆吗?
阮蔓轻轻翻身下床,走到正对着大门的那扇窗户前。
窗户外一片朦胧,像是起了很大的雾。天空远处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巷子里这会儿已经有人出门上班了,他们的身影在薄雾里影影绰绰。
她就这么出神地盯着窗外,总觉得还能在那个熟悉的地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窗外槐树的枝桠上冒出的绿色芽尖。
春天快来了。
第47章 风 那场春风,到底是吹散了他们。……
第二天, 阮蔓没有在学校见到孟野。
第三天,依旧没有。
之后的日子里,孟野都没有再出现在学校。
甚至是桥城。
就连刘睿阳他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一夜之间从所有人的青春里谢了幕。
阮蔓没想到她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更为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没哭也没闹,她早该想到, 何曼君不可能再让她们见上面了。孟野一定答应了她什么。
否则她不可能还让她们在一起上最后一天课。
很显然,她可以不用离开桥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孟野选择了离开。
但是他骗了她。
说好的明天见, 变成了再也不见。
一个星期后,沈岚来学校帮孟野办理了退学手续。她来的那天,阮蔓因为发烧请假在家休息,并没有见到沈岚。
“蔓蔓, 中午想吃点什么?”何曼君从里屋出来。
阮蔓迷迷糊糊的烧了两天, 今天人才刚刚退烧,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糖醋小排, 番茄炒鸡蛋, 清炒油麦菜。”
点完菜后她自己都愣了愣, 她下意识地把当初和孟野点的那几道菜给说了出来。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
“不用了,吃什么都行。”
下午放学后, 付曦来家里看她。
何曼君出去办了趟事,把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个。
阮蔓把她们一圈人都问了个遍,却独独没有问孟野。
付曦捏了捏她的手腕,比之前要细了一圈, 脸色也因为生病的原因,有些苍白。
“蔓蔓,今天..孟野哥妈妈来学校帮他办了退学。”她还是没忍住, 说了出来。即使在她来之前,另外三个人千叮咛万嘱咐她,尽量不要在阮蔓面前提起孟野。但她知道,虽然阮蔓不问,但她比谁都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阮蔓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后轻声“嗯”了一声。
她甚至没有多问几句,他现在在哪儿?过的好吗?这样的问题。
“我哥他们也联系不上孟野哥,他的手机停机了,可能是忘记冲话费了。等他们联系上了就和你说。”付曦说。
阮蔓没接话。
她知道不会有那一天了,他把自己在桥城的一切,都舍弃了,包括这些朋友。
他觉得自己比他更需要她们。
——
阮蔓那场病反反复复,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星期才好的差不多。
她回到学校时已经快四月中旬了。
学校里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孟野而发生巨大的变化,只是在每个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再也听不到那个吊儿郎当的语气,班里空着的那个座位也被挪了出去。
无论在哪个年级,还是会有人经常提起孟野曾经的那些光辉事迹。
六中的人没有再来找过一中的茬,林闵和他打架那回事也随着孟野的退学不了了之。
篮球场上依旧有人在打篮球,时不时的人群还是会爆发出欢呼,只是那些充满少年气的身影中再没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篮球赛的人依旧有,但没有以往那么多,场上的欢呼声也与他再无关。
阮蔓一个人坐在看台上,身边的人来来往往。
每个人都在按着时间的轨迹按部就班的继续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春风里夹杂着昨晚雨后泥土和青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这场春风,到底是吹散了他们。
阮蔓的话比以往要少的多,她甚至没给自己难过的时间,就一头栽进了各种竞赛中。
她的生活里只是少了一个人,多了一群朋友。
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有时候她甚至都会相信何曼君后来对她说的那句话。
“阮蔓,谁没了谁都能活下去的。”
她不怕孟野忘记她,也不怕他们之间的故事就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结束。
她只是怕孟野一个人走不到阳光下。
她更怕他就此沉沦。
六月的全国英语竞赛,阮蔓不负众望地拿了全国一等奖。
她不再去看台上看篮球赛,也不会再盯着他坐过的位置发呆。
刘睿阳他们不出所料的再也没联系上孟野,日子好像真的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下去。
阮蔓记不得那段时间自己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付曦和她说,她就像一个行尸走肉般,灵魂已经跟着孟野走了,只剩一个躯壳留在桥城。
她只记得有时候晚上做梦会突然梦到他,然后哭的喘不上气来。
高三的学习更为紧张,学校基本结束了所有的课程,在下半年开始了总复习。就连丁航成天插科打诨的那种学生都被这紧张的氛围给惊扰了,开始埋头抱着书本啃。
刘睿阳在理科班的成绩蒸蒸日上,他明显对理科课程要更感兴趣一些。
最后一年的时间里,阮蔓基本上杜绝了所有的娱乐活动,她也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手机了。她的成绩越来越好,就连付曦的成绩也被她带着有着上升。
所有老师都说,阮蔓如果按照这样的成绩发挥,一定能成为桥城一中的招牌。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杭城大学的英语系朝她抛来保送的橄榄枝时,她拒绝了。
理由是自己并不喜欢英语。
为此何曼君和她僵持了很久。
自从孟野走后,阮蔓和何曼君的交流也愈发的少,有时候甚至一天说不上一句话。何曼君想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聊聊,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拒绝保送英语系这事,阮蔓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过我想过的人生,这样都不可以吗?”
同年,阮蔓向首都大学递交了保送资格申请。
因为她是省级优秀学生,再加上多方面的考试与面试。第二年四月,她就取得了首都大学新闻学专业的保送资格。
通知下来的那一刻,阮蔓才有了一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用一种极度优秀的姿态,提前结束了她的高中生涯。
阮蔓在很久之前就想过,如果她和孟野一直在一起,她也应该会放弃保送资格,和他一起在高三拼一把,一起经历高考,度过一个完整的高中时光。
这些都会成为他们回忆的一部分。
只是她们的回忆早在一年前就止步不前了。
阮蔓并没有因为因为保送而提前离校,最后两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在努力帮付曦和丁航提高成绩。
她并不想那么早就离开桥城。
在确保阮蔓成功保送的那天,何曼君又重新投入到了她的事业中,先她一步回到了杭城。
那一年,一中像一匹黑马,在高考中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付晨理所应当的拿下了文科状元,付曦和丁航上了一本,就连半途转去理科的刘睿阳都考进了理科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