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野初一时曾无数次想把他拉回正道,但他都不听,甚至还想让孟野加入他们。
初中那个时候,孟野就已经在人群中尤为耀眼了。不仅在老师眼里是一等一的好学生,在同年龄的女生中,也有不少偷摸给他递情书的。
就这样,两人在不同的两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林闵后来找过孟野几次,但孟野都回绝了他,怕他带坏了孟茴。
再后来,孟茴死了,孟野开始逃课,打架,厌恶学校里的一切。
林闵知道了之后,又来找他。但是孟野对他说:“即使我再坏,也和你不是一类人。”
就是这么一句话,两人的梁子从此结下了。
林闵天天找人堵孟野,甚至还把他家的事儿到处说,而他偏偏又最能知道什么能激怒孟野。
他想让孟野认清现实,他们就是一类人。
直到高中两人一个读了六中,一个读了一中。
林闵找事的频率比以前要少了些,但只要两人遇上,必定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刘睿阳说:“孟野是讨厌学校,但他骨子里是很怀念当年的那个他的。如果不是因为孟茴,他也不会破罐子破摔,他和林闵不同。林闵觉得孟野对他是一种背叛,在他固有的印象里他认为好兄弟就应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当年我们几个都跟着孟野一起劝他,他就认为是孟野怂恿我们这么做的,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揪着孟野不放。”
“运动会那次,你在家门口看到我和孟野,就是他刚刚在KTV和林闵打了一架。”
“还有你出去找我们那次,林闵找/打手来揍的孟野。这种事这些年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就算林闵知道他讨不到一点好,但他还是愿意在孟野身上花费金钱和时间,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着他向他证明,他们终究是一类人。”
“孟野从医院跑出去找你的那天,碰上了林闵他们。他们把孟野揍掉了半条命,后来也是他给我打电话我才找到的孟野。当天,孟野就因为失血过多拉进急救室抢救了一天。我不知道林闵和他说了什么,他从醒来就想不再招惹你了。”
阮蔓浑身颤抖着,她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老师,这事真的不是孟野哥挑起来的,是六中那帮人打球犯规,孟野哥才替我们出手的。”打球的那帮人围着从门口出来的张蕾你一嘴我一嘴的说道。
张蕾摇头,“就算这样,在校内打架斗殴性质是很恶劣的。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为什么非要打架呢?”
“老师,你去求求情吧..”
阮蔓咬着下唇,远远地望着办公室门口,她问:“孟野会被开除吗?”
刘睿阳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天一直到最后,校长都没有请到孟野的家长,倒是林闵表示自己可以原谅孟野,不计较这回事。
而给孟野的处分,学校领导需要商议。
一直到天黑,孟野他们才被从办公室里放出来。
孟野远远的就看见坐在楼梯拐角处等他的阮蔓,她正把书包铺在腿上,埋头做着试卷。
他站在楼梯上,没惊动她。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支放进嘴里。他也不点燃,就放在嘴里叼着,双手插着兜靠在背后的瓷砖墙上看着她。
他的确觉得有些累了。
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熬了这么久,头一次觉得这些莫须有的事让他感到疲惫。
如果他是一个人,他可以无所谓别人对他的评价看法,说他抄袭也好,说他气死孟成军也好,他都无所谓,随他们说去吧。
但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想干干净净的去喜欢一个人。
记不清是从什么开始的,他开始对一个人产生了依赖。
她太美好了,他舍不得让她跟着他受一点委屈。
像是感觉到了背后有人,阮蔓扭头看了一眼。
目光在空中和孟野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什么时候来的?”阮蔓一边把卷子往书包里塞一边抬脚往楼梯上面走。
孟野眯着眼睛,偏了偏视线,嘴里叼着烟含含糊糊地答道:“没一会儿。”
“来了也不吱一声。”
“吱。”他配合她。
两句话的时间,阮蔓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
他一直都觉得阮蔓漂亮,从看她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他一直都没有告诉阮蔓,第一次看见她并不是在操场,而是在那个夏日的下午,他就已经看到过了她飞扬的裙角。
“阮蔓,你是不是对我特失望。”
这段时间他瘦的厉害,两颊都有点稍微往下凹陷下去,眼睛下面是只有熬过大夜才会有的青色痕迹。
这句话不是问句,阮蔓知道,他是对自己失望了。
阮蔓摇头,“不是。”
“都知道了?”孟野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放在两指间夹着,两只手往后搭在瓷砖墙上。
没等阮蔓回答,他接着说:“又没控制好情绪,我是不是应该去上个情绪管理课?”
他还有闲心思开玩笑。
“学校会给你什么处分?”
孟野皱眉,把指间的烟重新放回嘴里,然后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塞到阮蔓手上,“阮蔓,给我点次烟呗。”
他微微俯身,叼着烟的脸在阮蔓面前放大了几倍。
他的脸上没什么瑕疵,只是眼角的那个泪痣这样看倒有些明显。
阮蔓抬起手,摁下打火机。
火苗立马点燃了烟头,烟丝在火星中间刺啦刺啦的燃烧。
孟野撇过头,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很快就消散在了风中,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烟丝味。
他说:“什么处分得看那长袜子的心情吧。”
长袜子,他也这么称呼校长。
这也算是一种不约而同吧。
阮蔓看着他娴熟的呼出一口烟,又猛地抽了两口,已经燃掉一大半的烟灰终于摇摇欲坠的掉落在地上。
“孟野,明天你会来学校的,对吧?”她问。
她怕孟野再一次破罐子破摔,或许学校只会给他一个处分,一切不会那么糟。
天空的颜色变成了墨蓝色,学校旁边的居民楼是万家灯火。他们甚至能闻到从窗口飘出来的饭菜香。学校四楼的走廊空无一人,楼上高三的学生在上晚自习,没发出一点动静。
走廊上的灯没打开,他们隐在黑暗中,没人看得见他们。
孟野低头,含住阮蔓的唇。
阮蔓下意识的把头往后仰去,却撞进了孟野的手掌心里。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一寸一寸的往里探。
唇齿间尽是烟味,周身的气息也被孟野身上的味道给包裹住了。他们就在黑暗中,互相试探着,同时又把最脆弱的那一面展露给了对方。
阮蔓在喘息中问他:“来吗?”
孟野不回答,他吻着她的耳垂,又吻她雪白的脖颈。
缠绕在他们之间的那根线越拉越紧,越绷越直。他们以为至少可以就这样,和对方纠缠一辈子。
孟野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那儿,用一种极轻的声音闷哼了一声,“来。”
“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阮蔓感到肩窝一凉。
孟野在黑暗中,在她面前,以一种极度倔强的姿态。
无声的哭了。
第43章 风 野有蔓草
陪孟野在外面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了。
阮蔓没让他送, 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往家那边晃悠回去。
家里的灯出乎意料的亮着。
阮蔓站在家楼下,疑惑的看着那盏亮起的灯。
是今早出门忘记关灯了吗。
她站在原地想了几秒,心里没由来的慌了神。
门缝底下渗透出来的光在黑黢黢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眼。
阮蔓几乎是连走带跑的上了楼, 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的单人床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何曼君。
阮蔓拔钥匙的手顿了顿,表情有点怔住, “妈,你不是在培训,怎么突然来了?”
正垂着头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的何曼君抬了抬眼皮, 没回答阮蔓的问题,反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晚?张阿姨说你们这学期没有晚自习。”
何曼君的语调平缓,听不出来什么太大的情感起伏。
阮蔓虽然对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 但她的脸上也没有透露出过多的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