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交易,手脚不干净,又故意伤人,这简羽半点不把律法放在眼里,简卿想求情?”
这等事态本不该奏到御前,但又因为山月将军亲自报的案,这是宠臣,那边又是自家堂弟,是大义灭亲,还是求情,对自己的仕途影响十分大,其实宠臣当道对国家发展十分不利,山月迟早要下台的,但最可怕的是她下台前叱咤官场的那段时间。简闲连忙说道:“臣只有这么一个堂兄弟,恳请陛下留他一命。”
“这堂弟出事的时候你不出面,被判刑了才出面,简大人好家风。”山月嘲讽道,她对他们家本就嗤之以鼻,有泼妇,有纨绔,有不讲理的老太太,只有这么一个还算正常的简闲。简氏一家人才凋零,都是家风不好的缘故,杀鸡儆猴,没什么不好的。“我朝禁止黑市交易,禁止故意伤人,这女奴虽然卑贱,但也是人,尚未定罪就将人打个半死,于情于理,何理容他?”
“将军教训的是,但女奴尚未死亡,臣弟该受的惩罚也受了,恳请陛下开恩。”简闲的头磕在地上,发出击响,仿佛头磕得重点,就能让人感受到诚意。
宁见月在旁看着,这种事件在天寿,若是贵族犯罪,贵族总会有特权,这案件中被害人与施害人都不是贵族,那就需要按一般案件审理。这位女将军刚好是个贵族,又厌恶违法犯罪,这案子碰上了她,那公子真倒了大霉,这位大臣冒死求情,不惜影响自己的仕途,也要留下自己的族人。宁见月的族人可不会这样干,他们只有永远的利益,她一发病,举全族之力救她,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尊贵,只是因为她的身上还带着玄冰,玄冰只有宿主活着的时候才能转移,宁家还没找好下一任掌冰,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的。
宁家,她的家族,如玄冰一样尊贵,如玄冰一样冰冷。
“黑市交易,是死罪,简羽做这种事前不会想想后果?”山月听简闲求情,她想起自己的养母,因为身份卑贱,求人无果,惹上权贵只有挨打的份,最后也是活活被打死,阶级优势,哪个时代都有,种种不公,是人们觉得正常的事,但其实这是不正常的。
“还骗本将军是国外购入的奴隶,结果还不是黑市买的?人□□易,你们不把人当人看,那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不是畜牲!你兄弟干的事情畜生不如!”
“臣已让人仔细调查黑市,绝对不允许黑市在我国存在。但臣弟是受人挑唆,才买的黑奴。”简闲无法让暴怒的山月冷静下来,连王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静静看着山月暴怒,但想起十相子的医嘱,说她要静养,息吾这才开口道:“按律例处置,简羽要受死罪的,现将其打入天牢,而后再议。将军大病初愈,莫再动怒。”
十相子在旁看着,山月何曾爆发过如此脾气,难道是肚子里那东西所致?人有言,有身的女子脾性会突然变得格外暴躁,可她已经将胚胎封印了,不该还继续生长的。她走上前,恳请给山月把脉:“将军莫动怒,请让臣诊脉。免得病症复发。”
“无碍,本将军正常得很。”山月将手收回去,拒绝诊脉,她的身体自己清楚,好得很,哪有病?她又看着那府尹:“女奴怎样了?”
“回将军话,臣已将她安置到寺庙,只不过简家老太太大吵大闹,说这是他们家的下人,要收回去。”
“还有脸?”山月差点把桌子拍成两半,息吾看不下去了,便说:“稍安勿躁,一个奴用得着你这么大火?”
“陛下教训的是,臣万死,这就闭嘴。”
这女人生气了,息吾觉得自己没说错,这是不想干的人,她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她接下来半句话都没说,简闲一直跪着,碍眼。这臣子一向聪慧,怎就不知这事已无回头路?他赦免了一个,就会有千千万万个人等着他赦免。
“此事再议,将人收入天牢,黑市继续查,此等毒瘤影响我国社稷,必须铲除。”
人都退下了,山月转身就走,半点目光都不想留给他。息吾将她拉住,山月没好气道:“陛下,君臣距离,您说要离臣远些。”
“你气成这样,是因为我?”
“臣哪敢生陛下气,都是臣的错,臣不识大局,不识抬举,臣无脑,只会动武。”
上次她这么自卑自贱,是赶她出宫那一晚,她学着青楼女子,阴阳怪气,说明她现在十分愤怒,但他不知道她因何生气,这该罚的人都罚了,该骂的也骂了,他也没阻止她骂简闲,她生什么气?
他真放开了她的手,明显感觉到山月气得发抖,以前她情绪管理得很好,这么到了这个时候如此容易动怒?
“月儿,我做错了什么?就算要生气,我也想要明明白白的知道原因。”他的语气及其缓和,怕点燃了这桶□□,山月就像一只炸毛的鸟,息吾在轻轻给她顺毛。
“陛下九五至尊,尘埃自然入不了您的眼,女奴卑贱,您说不必放在心上,可这个世界上很多卑贱的人,难道他们就该的?活该被人卖,活该被人打,死了就死了,谁都不知道,尸体躺在冰冷的地上,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有身份的人为所欲为,没有权利的人永远被打压,谁为他们伸张?您作为君主,何曾体恤他们的苦?”
“为君之道,何其复杂?像月儿这般热血心肠,能保持多久?高处不胜寒,世间皆疾苦,月儿那么善良,不该踏入这污浊。”
第六十一章
城郊的榕寺是隰京用于收留无家可归之人的寺庙,简羽家的女奴被送到了这里。这里没有很好的护卫,虽在天子眼皮底下,其实也就比其他地方的榕寺要好些。她被转移到了这里,其实相当于给她安排了一条绝路,简老太太的儿子被打入天牢,而她却毫发无损地到了榕寺,这等落差,让她无法接受,要么去府尹闹,要么就去榕寺闹,女奴尽可能地躲避,但如此躲避没有尽头,那位将军救了她,又没有救彻底。
老太太找到她了,她慌忙躲避。这老太太拄着拐杖,喘着粗气,朝她破口大骂。
这么低贱的人毁了儿子的未来,她就这么个儿子,贱.人毁了儿子,她要毁了这贱.奴。老太太跑不过这个女奴,命小厮去追,榕寺鸡飞狗跳的。周围同样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他们见到这一幕,很平静地走掉了,这里每天都会上演这种戏码,官府给他们容身之所,并没有很好地进行保护,很多权贵之人会来这里招人,运气好的可以进入大户人家当差,运气不好,遇到权贵来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
“求求您放过奴吧!奴没做任何对不起少爷的事!”女奴在地上喊叫,身上本就皮包骨,再挨这么一打,立马见血,小厮招招下狠手,女奴身上本就存在的青紫加深,老太太不解气,亲自拿过鞭子狠狠地往她身上抽,打得这女奴本好不容易痊愈的伤口再添新伤,鞭子抽人是极疼的。打人的鞭子从手柄到鞭梢,逐渐变细,老太太抡圆了打,发出破空的“啪”声,女奴逐渐没气了,小厮连忙拦住老太太:“夫人,让她自生自灭,这等重伤,活也活不了,我们快走,万一被人瞧见就不好了。”
老太太被小厮拉着走,临走前还恶狠狠地踹女奴的肚子好几下,女奴昏死过去。这是一个相当冷的早晨,女奴身上流的血很快干涸,她捂着肚子,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不同程度的受伤。榕寺是没有人巡查的,他们不负责照顾流浪的人,女奴躺在冰冷的角落里,眼里再也没有光,曾为她打抱不平的贵人再也没有出现,如此,这是她的劫数,她命该如此。
尚在宫里的山月得知那个女奴被送到了榕寺,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既然要管就要管到底,放任女奴在那地方待着,简家的人一定会找上门,简羽被打入天牢,虽是咎由自取,但简羽的家人不会这么想,他们一定会将女奴除之而后快。山月启程出宫,驾着马去榕寺,刚好看见有辆马车从榕寺离开,她连忙走到榕寺门前,守卫挡住了她的去路。山月想打听被送进去的女奴,守卫回答是有这么一个人,已经被安顿好了。她表示想进去看看,守卫却拒绝道:“已经过了探望时间了,您请回吧!”
“以前怎么没听说有探望时间这么一说?”守卫说这是刚定的,住持说要保护里面的无家之人。山月表示自己看看就走,守卫不依,山月只好放弃从大门进去。她绕道而行,起身就是一个轻功,静若无声地停在了一处屋顶上。她没有看到想看的人,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难道那府尹对她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