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是除了阿娘外对她最好的人,每次修炼回来身上总是带伤,他便研制一些便携的膏药让她带在身上。每次生辰师父会送她一件衣裳,那衣裳不知什么材质,她从未见过。以前流浪的时候去过一些富贵人家,他们的锦衣华服总是让她羡慕,但那些衣料和师傅裁制的比起来,却是云泥之别。师父裁制的衣裳穿在身上,轻如云烟。在她眼里,师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绣,能画,能医,就是个神仙。
他将她培育得能独当一面,某种情绪在悄悄酝酿……
霜华外出得更频繁了,少则十天半月,多则半年。他叮嘱过山月不要靠近冰谷,山月一直遵从师父的教诲,连神识都没靠近冰谷半步。她一直没敢问冰谷里的秘密,两年前那次神游,是她最后一次接触那个神秘的山洞。神识扩展时,她特意绕开冰谷,巨力也没有出现,好像那次意外根本没有发生过。
她的梦却越来越频繁,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睡眠,她不得不对自己用药,好在师父的书房里有很多医学典籍,在图册上也找到了几味用于治疗失眠的药草,但不知与平时服用的锻体的药会不会冲突,也不敢乱用。
刚开始服用治疗失眠的药还能起到一定作用,但时间久了,产生了耐药性,药物已经无法阻止失眠了。那个毁天灭地的梦,那个神秘的山洞一直在她的脑海里萦绕不去,梦变得更清晰,她甚至能看到那些人们脸上绝望的神情,能听到火烧的噼啪声、绝望的哭嚎声,这可怖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像在告诫她不要忘记什么东西。
梦境的煎熬让她变得憔悴,山月决定直面这个挑战。
山月开始回想那个梦境,将梦里的场景记画下来,尤其是出现次数最多的元素。
踏在空中的人,恢弘的颂歌,红色的雪莲,祭祀中的民众,突降的天火。
这是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她又觉得这梦和第一次的有所不同,仔细回想出现第一次的幻境是在月神宫治疗,她在一片无边的虚无中前进,第一次见到了那场灾难,人们的颂歌变成了哀嚎。
声音!声音的不一样!第一次和后面的几次梦境,多了一个不同的声音,是那带她出幻境的鹤鸣。后几次的梦是没有鹤鸣的,可是红叶谷并没有鹤,何来的鹤鸣?为什么鹤鸣只出现在第一次幻境中?
山月觉得自己需要去冰谷寻找自己的答案。那个诡异的山洞,说不定就是自己噩梦的来源。保险起见,她先用神识去打探。
她的天元力顺着风穿过红叶林,能看到月光穿过红叶映在地上的影子。月上中天,乌云在月光的照射下,像一层薄纱,骤而云层密布,红叶谷的夜开始下雨了。山月很少遇到夜间下雨,原来山里夜间的雨是那么的凉。
神识踏过熟悉的路,直奔冰谷,两年没去过冰谷,但它的一切却让山月无比熟悉。冰谷里那个诡异的山洞一直纠缠着她,即使她故意转移注意力,山洞那股想要撕毁一切的狂躁气息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像是蛊惑人心的欲念吸引着她,勾引自己一探究竟。然而,神识在冰谷谷口就停住了,她像是撞上了一堵墙,撞得自己两眼昏花,头晕目眩。山月被神识反噬得有些严重,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红叶谷某个角落,正在修炼的霜华睁开了眼睛。他当然感受到了冰谷天元力的震荡,那是他设下的屏障,为了防止山月进入冰谷,她日益增长的力量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加强屏障。
霜华和她强调过无数次,冰谷里的东西不是她能面对的,冰谷里除了月神宫,还关押着一只凶兽。霜华从未见过那只凶兽,他登峰之前那个山洞就已经存在了,“她”曾经告诉他不要靠近那个山洞,不要惊醒里面的东西。
冰谷的震荡让他知道山月正尝试进入冰谷,这是个非常不祥的信号。然而上次的反噬让他损失了过半的功力,他所剩不多的力量不知能不能阻止山月。那是个可怜的孩子,本该快乐地长大,却有个悲惨的童年。原本想给她一段快乐地记忆,让她无忧地长大,能更积极地面对这个世界,看来是不可能了。
该来的总会来……
第六章
山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是撕裂的疼。旁边是师父,他就这么坐着,也不吭声。山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师父,她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你,今天区里哪里?”霜华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也很平静,但整个人的气息与往常却有很大的不同:“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徒儿知错了。最近一直睡不好,经常做同一个梦,我觉得那个地方可能是解决的关键,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违背师令,擅闯冰谷。”
她似乎能看见霜华脸黑得能滴出水来,只好低下头,不敢看他。
霜华逐渐冷静下来,他顺了顺气,把自己的心火压下去,平静道:“我知道你会去那里,所以在冰谷设置了障。这回伤到哪了?给我看看。”
他给山月号脉,发现顶多就是天元力反噬罢了,休息几日即可恢复。他提起山月的梦,问她梦到什么,为何一开始不说。她觉得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说出来,谁知道这个梦会反复出现。山月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当她说到那声鹤鸣,霜华的眼神变了,那种变化稍纵即逝。
那场灾难是什么呢?山月觉得可能与上古时期发生的战争有关,红叶谷本就是异界之物,是天元石的核心,诸多神秘之处没有人能解释清楚。甚至连冰谷里关押着什么东西,霜华千年来都没去了解。
与其说不了解,倒不如说是不想去碰它。
霜华重新研制了一些治疗失眠的药,他本就是提前出关,若不是山月触发了禁制,也不会急忙跑回来。为了防止山月再去冰谷,他还将冰谷的禁制再加强了一遍。以山月现在的能力,是没办法强行进去的。
山月喝了师父研制的药,果然不再做梦,日子又回到从前。
如今的山月不再局限于寻找任务物品这么简单的修炼方式,她学会了控制。她的力量非常特殊,纯粹得如霜华所说,只在师祖身上见过,属于返祖现象。始祖的天元力能凭空让物体结冰,能抵御一切寒冷,山月不再是那个被追杀而毫无还手之力的病秧子。
但她并不满足于这些,常常沉浸在书房里学习术法,师父偶尔点拨她一二,基本靠她自己领悟。书房里的法术她都学了一遍,逐渐开始融合自创,经常出现意外,有次差点把红叶林里的植被全部冻死,还好收招收得及时。
有一天她修炼时,探测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一片湖。山月站在湖边,觉得这湖有些熟悉,说起来,当初她就是在此被师父捡到的,还冻死了一条蛇。
这湖看不到边界,只看到天边的云。阳光穿过湖面的薄雾,反射微弱的光,这些薄薄的轻纱逐渐被日光蒸腾,却又源源不断产生新的雾。山月扩开自己的神识,想探知湖的边缘,如今她的神识已被她修炼得炉火纯青。这么一探很快就到了边缘,让她惊讶的是湖的边缘是一片虚空,虚空无穷无尽,让她感觉自己彻底与外界毫无联系。
山月自嘲:自己可不就是和外界毫无联系么?
离开湖,她打算回家,不自觉地望了冰谷的方向,连忙回神,担心自己又被蛊惑。明明自己冰谷离得很远,又有红叶林围蔽,丝毫不见它的影子,可那冰谷深深印在自己脑海里,如临其境。
又有想去冰谷的苗头,山月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绝对不能靠近那里!
这时山里出现了一股震荡,气浪将她掀翻在地,直至撞到一棵树,血从喉咙里冲了出来。她艰难地起身,身体被撞得使不上劲儿。她喊着“师父”,想让霜华听见,可一点回应都没有。她惊慌地看着四周,那股气浪让她非常熟悉,是山洞里那股狂躁的气息。莫非凶兽跑出来了?她连忙奔向冰谷,却见霜华躺在谷口,山月连忙把他扶起来。
“师父!师父!”她拍了拍他的脸颊,但毫无回应。“师父,你别吓我!快醒醒!”
苏醒的霜华看见山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赶她走,让她回红叶林去。但山月却想将他带回去治疗,霜华推开她,想用天元力送她回去,但最后一丝天元力被他用来加强禁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