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干,朝会结束,群臣从天和殿走出,眼里带着光。山月也走回自己的住处,息吾如此多奏折要批,暂时是没机会来找她了。他上任后,发了好几道诏书,其中一道就是将山月调回隰京,作皇家禁军统帅守卫皇城。她在呈临的行李被收拾好了运回隰京,还在路上。现在,需要去自己的新岗位报到了。
山月是个老兵,但对于新岗位来说却是个新人,突然来了一位新的上司,还是远近闻名的呈临女将军,大家都十分好奇。她还没到训练场,队伍早已集队完毕,准备迎接山月。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山月不需要立威,她也懒得费这个心思去和这群男人打好关系,军人嘛,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一架,论力量,对方作为皇家进军,训练强度不比呈临女营低,普通女将与他们不一定拼得过,但山月是个天生怪力的女人,所以这群男人还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论智谋,呈临女营以智出色,让敌人琢磨不定,与皇家禁军也不分伯仲。
山月走进校场,看着站得笔直的男人们,瞧瞧,这模样,都把“想打架”三个字写脸上了。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有个校尉抱拳上前道:“属下斗胆与将军一战!”
“文明人,打什么打,玩点别的吧,你说比什么?你们讨论讨论,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
这群男兵开始交头接耳,山月坐在自己的帅座上一边品茶,一边观察。校场上摆满了各项武器,有常见的,有不常见的,看来这支军队平时练得东西不比她们少。但他们有他们的特色,呈临也有呈临的亮点,两支同样出色的队伍,不知相遇会磨出怎样的火花。
她的茶喝完了,茶杯放在桌子上,这一个动作下,原本还在讨论的战士们立马停止说话,队伍也重新站好了。
“讨论出来了吗?”
“听闻将军箭术过人,可否与属下一战?”一个男人站了出来,他的双臂很是粗壮,光是观察,她就知道这个兵的腰部和手臂肌肉很是发达,手上的茧子与她差不多,是个练过的。
第三十一章
众将士转移到箭场上,这里已经摆好了箭靶,那位请战者表情非常严肃,像奔赴战场一般。山月也认真地在检查弓箭,手边是一块黑布。她等着校尉先上场,每人射十支箭。
校尉摆好架势,将箭搭上弓,所有的动作很标准,绝不拖泥带水,一开弓,十发十中,周围都在喝彩,似乎觉得山月已经没什么好比的了。
“你很不错!”她拍了拍校尉的肩膀,由衷赞美道。
“多谢将军夸赞,请吧。”
所有人都觉得山月再厉害也只能达成平局,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军,也不过如此。传闻毕竟是传闻,不可全信。直到她拿起手上的黑布,蒙上了眼,她把校尉叫过来,让他检查一下自己是否有可能作弊。听到这里,众人停止了讨论,不相信山月不依靠眼睛能射中靶。
“将军,这是几只手指?”校尉摆了个“四”
“四。”
“您看得见啊?”
“我靠风声听出来的。真看不见。不然这布,你来给我绑?”
“属下觉得不用比了,我输了。”
“比,不然这群人都不信我。你不也想看看呈临的箭术如何?”
“请将军不吝赐教!”
山月拿起箭,扎好步子,一开弓,十发十中。校场内鸦雀无声,她摘下黑布,战士们眼里仿佛出现了星星。
“太神了!将军教我!”
“呈临女军的箭术真神技,果然是我军楷模。”
山月被簇拥着,他们想学呈临所有的东西,场面一度失控,直到山月喊:“集合!”这群人条件反射地瞬间自动集队,站得笔直。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的,汗滴在眼睛里也不眨。山月对这支队伍的素质很满意。她手上拿着那枚箭,一边拍着手心,一边讲话。
“风,在不同状态下的动向是不一样的,但很多人都很容易忽略,你们天生没有女兵的敏锐,这招是很难学的,有些人天生就会,有些人学一辈子都学不会。我知道你们禁卫军,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我希望学不会的那个人不要气馁,因为在呈临,也有女兵学不会。这招不会,总有其他会的,但我不会教你们太多,你们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么多实战的机会,接下来教你们的很简单,学不会的,自己来我这请辞吧!”
“是!”
教了一上午,山月嗓子都干了,坐在帅座上喝水。这群兵学得很用心,没有因为她年轻,也没有因为是个女人而小看她。因为她的那句“学不会就请辞”,让几乎固定的禁卫军有了第一次生涯危机,他们都在拼命地学,生怕自己落在后面,也生怕自己学不会被调到别的地方去。连禁卫军的高官都在努力学,士兵们不敢与他们练习,几个军官组成一组,互相学习,互相支持。
中场休息时间,偶尔有腼腆的男兵上来讨教,单个的不敢来,他们总是成群的来,看起来就像是没怎么和女人说过话。一开始还很拘谨,后来就放开了,什么都问,他们最好奇的,还是呈临女营的生活,那里战事是怎样的,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闻名的几次战役又是如何获胜的。呈临女营成神了,在他们眼里不会有失败。
“你们把女军想得太神啦,她们也是人,你们有些方面比女兵好太多了。而且也吃过败仗,最狠的一次,我现在想起来都在庆幸自己还活着,你们知道吗?我被吊在城楼上,敌人……”
山月讲述那次刚加入呈临女营的经历,那场大瘟疫,几乎动摇了呈临女营的根基,差点再也爬不起来了。凶险万分的场景再一次呈现在眼前,不由得感叹,那场意外已经过去五年了。须臾间,天岩逐渐走向安定,威武的呈临女军,仿佛不再需要那么拼命,连她都被调回了京都,虽然很大程度上是高贵的王想把她留在身边。山月还真不太习惯这么悠闲的生活,似乎她只适合忙碌。
禁卫军的校场很大,能容纳三千皇城禁卫军,每个队伍都有独立的场地,比呈临好多了,呈临女营到现在就只有一块光秃秃的地,还有几座蜿蜒曲折的山,哪像这里修缮地如此完备,什么都有。甚至连粮食都需要偶尔自给,水源也少,到哪都是石头山,只有军营里的山才有少量的绿植,山脚下的小溪是日常的水源,平时都不许人去,害怕水源不干净了。
日落西山,山月结束了第一天的教官生活,骑着马回皇宫。走在街上,百姓们不认得她,自顾自地在干自己的事,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隰京的大街,断壁残垣,血流標橹,人间炼狱,哪像现在祥和得不真实。息吾的确好手段,短时间内能解决内乱,还能把民生治理得井井有条,在政治上,他的确很有一套,但在别的方面……
宫门守卫已认得她了,对她行礼并放行。这批护卫不是五年前那一批,都是生面孔,看来这皇宫还经过一次大换血,怪不得没几个人认得她。宫内不得骑马,马夫把她的马牵去马厩,她步行回戴月居。其实山月可以选择坐轿子,很多王公大臣都是这么干的,但她实在不想麻烦他人,能走路就走,大不了费些时间,她没啥事做,还不如多走一会儿打发时间。作为宫里为数不多的女人,她的出现容易引起他人注意,所以经常选择走一些偏僻的小路,但在偏僻的小路上,不可避免的,总是能遇到息吾,就好像他长了双眼睛在她身上。
“月儿,今日可还顺利?”息吾站在一棵银杏树下,几片叶子落到了他的头发上和肩上,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
“谢陛下关心,臣今日很是顺利。”她参了个礼,想走,但又不敢走。
“那群男兵没有为难你?”
“没有,若有不服,臣打一顿就是。”
息吾看起来很开心,语气里满是柔情:“呵呵,月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陛下今日怎有空来这,此处离人和殿可是很远啊!”山月明知故问,她知道息吾是特意在这等她的,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不知不觉就来到这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你似乎会在这里出现。”
“陛下是找臣商议要事吗?若是重要,派人知会一声,臣定快马赶到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