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我又想不出该说点什么,可什么都不说又显得我像个不识好歹的人。
好在圣人文豪先生比我想象中还要善解人意十分——不愧是圣人,他又主动朝我搭话了。
“无伊实小姐也是来看烟火的吗?”
不,才不是,我只是在这附近打工。
可是,直白的这么说又显得很没面子。
我就干脆顺着他的话,说:“是啊。”
真糟糕,我不太懂得和异性谈话的技巧。也不知道这气氛说点什么比较容易给自己加分。烟花升空时发出“咻——”的声音,就像有谁在我脑中拉绳子,升到顶端时,那团火花在空中炸开,我脑中也一片空白。
他问:“一个人吗?”
“是啊。”
我怎么只会说这两个字,像个傻子。
“……太宰先生也是一个人吗?”
很难说,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期待他说“是”。可是现实通常是事与愿违,他轻缓的摇了摇头,灯火的焰光和街头的灯光折射在他的头发上,成了焦糖一样甜蜜的颜色。
“和同事一起。”
原来是同事。
我高高提起的心又放下来了半截,但仍然浮在空中,摇摇欲坠。
“是侦探社的同事吗?”
该死,我怎么又没话找话,我连忙尝试补救:“他们没在您身边吗?”
“嗯……”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视线投到了远处的高楼顶端,“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啊,我懂,就是宴会上大家都窝在一块儿谈笑风生时,分明都是叫得上名字,对的上脸的熟人,却让人想从那个不得了的氛围中离开。
可是人家都说想一个人待着了:“……我离开比较好吧?”
“想要待在哪里都是无伊实小姐的自由。”他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借着烟火和人群的噪音,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我是期待他听到的,如果没听到,那也不要紧,或者说听到了不想回答我,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当做是噪音太大了,他没有听见。
我就这么等了一秒、两秒、然后第三秒。我就听见了他回答我的声音。
“不用谢。”
他搞不好只是客套一句。
毕竟他当时给予我的关心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说不定当事人都不记得了。
那我这么说,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什么啊……搞得像是我很想和他产生什么关联,故意没话找话。
真羞人。
我又偷偷看他,他看向烟火时,也是圣人模样——无欲无求的。搞不好他在想什么,但我看不懂罢了。也对,我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窥探他人内心的能力。他不说话时,那副“圣人”的面孔就更加清晰。
果然不可以,圣人我还是不可以。我不希望喜欢上一个圣人,因为我是俗气的人,我能够无节制的把我的爱意贡献给我的爱人,却无法接受我喜欢的人是个随时会撇下自己的性命去完成某种使命的人。
但同时,心中又会有一种名为“浪漫”的魔鬼在嚎叫——
“不是的!你不是讨厌圣人!你只是想成为他的唯一!”
好,他说得对,我不否认。人类就是喜欢去奢望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并且在这个自虐的过程中用浪漫这个理由来麻醉自己。
“无伊实小姐?”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自我陶醉,“有心事吗?”
夜风吹进脑子里的时候,我还没清醒过来,被他的声音一带走,我就坦诚的说出了自己方才在想的事情——
“……我觉得太宰先生像圣人。”
哇……我怎么说出来了,这下怎么办?
“我像圣人吗?”
我飞快的组织语言:“像。总觉得会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自我献身。”
“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不知道啊。
“大概是好事吧。”
“原来不确定啊?”他笑了两声,再没说话了。
我踌躇片刻后,选择了同他一起仰望这片夜景。
毕竟烟花是很短暂的,这么点儿时间,能够奢侈的待在他身边,倒也不赖。我的此任人生中,还未留下过什么值得回味的东西——总之,绝不是今日端了几个盘子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人是靠记忆活下来的,否则“感觉撑不下去时,就想想那些美好的事情”这句话是怎么来的?我认为是非常有道理的。
我想将这件事作为美好的回忆留下来,这样,我就能在深夜里咀嚼着这一小块甘美的记忆入睡,并且从中榨取面对新一天生活的勇气。
真奇怪,人想死不需要理由,想活着却得找尽借口。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我流。
秃头。
第3章 冷酷仙境(三)
那之后又过了三日,我听说失踪案已经告破。我身旁的那位邻居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回来后,他也和平常一样,窝在那方小小的天地,吃着和我一样的半价便当,日复一日的过着无聊的生活。
在我得知案子告破时,心中产生一种十分肮脏的失落感。
也就是说,我大概是不会再见到那位先生了。
没想到这份暗恋无疾而终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快。
“其实我早就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了。”我这么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看,这也很合乎情理——谁会和我结婚呢?
下班路上,我清点好身上的零钱,发现无意中积攒下来许多。
“要不要犒劳一下自己?”
我想着,步入便利店后,选了平时绝对不会买的炸鸡块。便利店的炸鸡块是早就做好的,结账时给我用微波炉重新加热了,今天我没有选购便当,而是买了饭团。理由是已经吃了高热量的炸鸡块,主食就稍微控制一下吧,我还不想长胖。
啤酒我也没有喝了。
“即使是促销,我也不要。”
沿着街道的石砖路一直下行,脚踩双色的地砖,走过两个红绿灯路口,头顶的树影在反光,我一路踏着影子和光斑,走到了很远的地方。耳畔响起开关门上的铃声,我仰头去看,是家咖啡店。
喝咖啡,我是很喜欢的。只是,我也没什么钱,平日里都是在网咖蹭无限续杯的。
此时,一种轻快的念头盘旋跳跃着冲上我的脑海——去来一杯吧,反正都买了炸鸡块,再喝杯咖啡也不算什么。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全都用来说服自己去做一件并不重要的事。
结果是,我推开了门——
店员脚步轻盈,满脸春风和煦,将服务人员的美德发挥得淋漓尽致。
“欢迎光临——”
要我说,人稍微离开一段时间社会生活,就会对他人的笑容手足无措。被人温柔的对待时,反而会令我感到不大自然。
“您好。请给我一杯美式……”
“还需要其他的吗?配套的甜品也有推荐的。”
我摇了摇头。
啊,甜品。
甜品很神奇,“吃不吃甜品”,在我心里是一种能将人分类的标尺。碰巧我就属于不吃甜品的类型,虽然说,大家总会有种“女孩子爱吃甜品,很可爱”的刻板印象,但不吃甜品的话,就不配被人说可爱了吗?
好极端,这种俗世的刻板印象好可怕。
“所·以·说——这个案子比想象中还要麻烦不少,嗯,我推荐直接放弃比较好。话说小姐,你今天也十分美丽动人,在你光彩照人的笑容面前,就连最娇美的花朵都黯然失色了,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殉情吗?”
“太宰先生,比起这个,你的赊账又增加了哦——”
……嗯?
我的耳朵如果没有故障,方才听到的轻浮得如同被吹上天的树叶的男声,结合回答他的那位女声——
我稍微从座位上支起身子,又不敢动作太大惊动对方,只好卡在一个微妙的高度偷偷投去目光,在前面的座位上的,正是太宰先生。
……他是这样的人吗?
和我见面时,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虽然不冷漠,但谦虚有礼到让人觉得疏离。此刻却又满嘴吐露着不得了的情话,即使我看不到表情,光是想象一下那张脸,用富有感情的声音夸赞异性,就十分不得了。
等等,那我又算什么?我被差别对待了吗?
不正常,这不正常吧?
是我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