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鄂州之后就派人看着,结果被我发现这间客栈一夜之间退房的客人非常至多,因此引起了我的怀疑。
当晚便派人进驻,将人堵住,果然住在里面的都是身怀武艺的刺客,我还从一个人的身上找到了刺客名单——
皇上,那里的兵器、名单以及几个刺客招供的证词都可以证明这就是买骨楼,臣所述绝无虚言。”
皇帝沉吟道:“既有名单又有刺客招供,朕自然相信这就是买骨楼。”
他垂视姜有汜,再看向高盛王,“高盛王和江棋倒是挺有默契。”
高盛王立即下跪请罪:“微臣信得过江棋的为人,江棋在大理寺多年,并未做过不法之事。
相反,她帮忙破获了几件大案,帮助大凉山剿匪,如今又协助朝廷找到买骨楼……皇上,微臣斗胆,想帮江棋求情。”
皇帝正在考虑。
却见刑部侍郎站出来说:“皇上,朝廷法度不可废,江棋欺君罔上是事实,她也供认不讳,我们应当按律例将她正法!”
何相在一旁默默道:“将功折罪也是朝廷法度……”
邺王笑道:“即使真的端了买骨楼免了女扮男装之罪,可她指责本王是买骨楼幕后真凶,可有证据?
若还是没有证据,她的身上就多了一条污蔑亲王之罪,这同样也是死罪。”
刑部侍郎赶紧点头附和。
皇帝问高盛王:“可有证据证明是邺王做的?”
高盛王答道:“目前人犯都还在大理寺押着,并没有招供。但是微臣在鄂州见到一个人,此人……似乎是王鱼机。”
王鱼机?!
邺王眉头皱得紧紧地,运筹帷幄多年,他从未有过如此心慌的时候,仿佛被恶灵笼罩,被一股寒气紧紧绕住,遍体生凉。
那不可能是王鱼机,王鱼机已经死了。是高盛王在吓唬我……
“你可曾看清楚她的脸?是否错认了?”太子问。
“夜黑风高,的确有可能错认,而且人明明已经死了,不可能是她死而复生。”高盛王斜睨邺王,瞥见他脸上闪过的片刻的慌张。
“肯定是高盛王错看了……但那些人为何押在大理寺?江棋在大理寺多年,那里都是她的人。”刑部侍郎道。
“不在大理寺,难道要押解给你们刑部才合适?”太子终于出声,沉稳道,“父皇,虽然江棋出身大理寺,但偌大一个大理寺未必都是她的人。
况且她现在人已经被关押,所谓树倒猢狲散,江棋曾任大理寺卿,是大理寺最高官阶。
如今大理寺群龙无首,即使大理寺真要偏袒,也要看能偏袒她的人到底有何能耐。
此等牵扯众广的案件,原本就该由大理寺审理,高盛王把人押在大理寺,合情合理合乎律例。”
“太子,你——”刑部侍郎哑口无言,手心一直在冒冷汗。
他一直认为太子领兵在外,不会懂得朝堂这些权谋分工。
如今一上殿,这才知道原来太子也是个巧舌如簧之人,他了解朝堂规则,也了解律例。太子此人,看似忠厚,实则深不可测。
“我也同意让大理寺审理这群人……”邺王忽然开口,不疾不徐道,“但是——江棋在殿上无辜指责我,这一条罪名该如何算?”
高盛王站出来说:“自然要等大理寺审讯完毕才可再论。”
“谁知道你们要拖到猴年马月,到时候传了出去,我的名声可要毁于一旦,谁来负责?”邺王此刻寸步不让。
皇帝问:“那你要如何?”
邺王行礼说:“父皇,无论如何,江棋死罪难逃,请父皇下令处斩江棋。”
买骨楼被查,他已经失去了等待的耐心,此时此刻只想让江棋当众被处斩,顺利引出桃不换。
“父皇,江棋立此奇功,若还是要执意处死,恐怕会让天下人寒心。”太子也跟着说。
皇帝还是把问题抛给了何相:“何相,你觉得怎么处理合适?”
何相低眉顺目,视线一直停留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听到皇帝叫自己,这才抬头,仿佛才梦游醒来一般,慢吞吞地说:“微臣认为邺王和太子说得都有道理。”
皇帝笑了一声,轻骂道:“老狐狸,谁也不得罪。”
何相拱手继续低头。
皇帝对着姜有汜说:“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启禀皇上,罪女的确还有话要说。”姜有汜慢慢抬头,直视天子和众人,眼神毫不怯懦,“王鱼机还没死,她能站出来指证邺王,还请皇上宣王鱼机上殿。”
第71章
皇帝微眯着眼睛, 探寻地盯着刚刚说出惊人言语的姜有汜,沉稳地再问:“你是说要宣王鱼机?”
“是的……”
“可王鱼机不是已经死了么,你要朕宣召一个鬼魂?”皇帝语气波澜不惊, 但往往在这种平静之中暗含玄机。
“启禀圣上,王鱼机其实还没有死,高盛王殿下在鄂州剿灭买骨楼的时候所瞧见的人就是王鱼机。”
姜有汜说,“她一直潜在暗处,等待时机逃走。我在不久前想到她可能还未死之后, 拜托了谢家公子谢一程替我寻她,现在果然已经寻到了本人,她能指证邺王,也能证明我的无辜。”
原先一直在旁冷静自持的邺王此刻脸色逐渐变白,殿外的冷风一阵一阵地灌了进来,吹得邺王遍体生寒。
细细回想,那一日派人刺杀王鱼机的时候并没有把王鱼机的人头带回来让认识她的人查验。
事后也再没有见到过王鱼机的尸身,根本无法验证那到底是不是王鱼机本人。
是自己疏漏了。
如今想来姜有汜肯如此轻易地招供, 并且主动承认她女子的身份,也不肯和自己做交易,恐怕早已想到王鱼机还未死,她可以利用王鱼机在殿上指证自己, 一来可以将功折罪,免除她的罪责;而来可以拉自己下水, 让父皇惩治自己。
此刻在殿上站着的人, 太子和高盛王是一派的, 只要抓住机会他们定会落井下石,将自己压得死死地,再无翻身之日;
刑部侍郎是头蠢驴,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何相是只老狐狸,谁也不会帮,更别想着他能够开口帮自己求情……
如今真的让王鱼机上殿,后果难料。
皇上冷眼瞥了下邺王,沉声道:“宣王鱼机上殿。”
身边的首领太监掐着尖细的嗓音一层层把圣旨传递了出去。
很快,就有两个影子从殿外走近。左边的高一些,是个男子,应当是谢一程。
右边的略矮一些,身材纤细,估计是「死而复活」的王鱼机。
等真的见到了活生生的王鱼机,虽然还看不清面貌,但邺王已经差点站不稳。
他死死掐着自己的虎口,让自己保持清醒。此时此刻,只能抵死不认。
高盛王看见王鱼机进来,淡淡说了一句:“鄂州见到的就是她。”
太子面无表情地站着,现在不出声让皇帝来审讯是最好的避嫌办法。
刑部侍郎见周遭的人都沉默着,自然也识趣地不冒头,继续暗中观察着周遭动静。
王鱼机和谢一程入殿之后一一跪倒在皇帝跟前。
皇帝让谢一程平身之后,直接问王鱼机:“你就是大凉山的女匪头子王鱼机?”
王鱼机回道:“罪女正是王鱼机。”
“他们都说姜有汜杀了你,你为何还活着?”
“罪女料到会有杀祸,因此早早提防。在约见姜有汜之后便找人替我去见姜有汜,自己躲在暗中观察动静。
但是罪女派去的人被人截杀,罪女害怕躲藏了起来,一直躲藏到现在。”王鱼机说。
“既然一直躲着,为何还会被谢一程抓住上殿?”皇帝抓住细节追问。
“我原本想要等到姜有汜认罪伏法,等到大家都以为我真的死了,这才出来逃走。
但半途听说朝廷派兵去剿灭买骨楼,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只有买骨楼真的被剿灭,我才可以更加地安全……”
王鱼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没想到先是撞上了高盛王,再是在逃走的时候被谢一程抓住,如今才到殿上。”
皇帝平静地称赞了一句:“说起来还是这位前任大理寺卿姜有汜大人有能耐。”
姜有汜此时道:“我是在谢一程来牢中探望时说出这种可能,并央求谢大人帮我去查,谢大人能捉到王鱼机全都是谢大人自己处事机警,我要感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