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邺王没有反驳， 姜有汜索性全部说了出来：“邺王殿下真的挺有耐心。从越州盐务史被杀一案开始，直到大凉山， 其实你一直以阿冲的身份出现在桃不换的身边，桃不换以为你是个低等刺客， 没有对你设防，以至于后来让你屡次得逞。
虽然中途你被买骨楼的人误认为是桃不换被抓了回去。
但你也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可见你在买骨楼的地位非同一般。
邺王殿下既是皇族也是买骨楼的刺客， 还是买骨楼的楼主， 这多重身份叠加，早已让人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我实在佩服殿下这样的处心积虑，耐心细致。”
“哪里哪里……”邺王将笑未笑，“姜大人一介女子之身，考中榜眼，身居大理寺要职，连破我几项计划，这才是真正的处心积虑、耐心细致。”
姜有汜怔住，望着他紧紧抿着唇。
邺王继续说：“姜大人……不，我应当唤你江姑娘，你是江州人氏，父亲是镇北大将军桃涣北的下属， 后退伍到了江州入了炭行做了一个商人， 我说的对不对？
外头都在疯传你和女匪王鱼机有私情， 还让她怀有身孕。
因此多数人认为你因要杀人灭口而杀了王鱼机，你有罪。
对于此事，你无法辩驳，因为如果你承认你是女子，以女子之身赴京赶考还充任大理寺卿是欺君之罪，是死罪；
而如果不承认你是女子，你好像也没有办法洗脱嫌疑，杀人偿命，这也是死罪。
左右你都是一个死字，江姑娘，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想知道这一次你还能不能靠你的聪明才智躲过一劫？”
姜有汜的思绪没有被他带着走，而是说：“我有个问题想问邺王殿下。”
“什么问题？”
“今夜你来看我，是来嘲讽我，还是想要杀人灭口？”
“你觉得呢？”邺王转动了一下手上的扳指，脸依旧在阴暗里半隐半现。
“如果殿下是来杀我，好像有点多此一举，因为按照殿下的想法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死罪，您完全没有必要动手；
如果殿下不是来杀我，而是纯粹来看笑话，那么您也太无聊了。
而且您让我知道这一切，不怕我明日在审讯的时候告发你吗？
殿下不是这样的傻瓜，所以我直到现在还是猜不到你的用意。除非——”
“除非什么？”
姜有汜抬起头，冲着邺王微笑：“除非你的另外一个计划出了乱子。”
邺王停止转动扳指，抬头盯着姜有汜。“你继续说……”
“邺王殿下您其实很聪明，聪明地隐藏自己的计划，动用买骨楼和朝廷的力量来帮你锻造军火、培养人才，招募人手，排除异己。
但是偏偏我断了你的财路，因此你不得不另辟蹊径，动了当年曾经动过的心思——楼兰国宝藏。”
姜有汜说到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见邺王没有插口，便继续说：“你招募桃不换入买骨楼，暗中观察她，悉心培养她，让她出任务，让她接触我，现在还要纳她为妃，目的只有一个——
你想将楼兰宝藏唯一的线索捆在你的身边，你想要查出宝藏的下落。”
“故事编得不错，继续说。”
姜有汜慢慢道：“本来你随意丢我入牢，让人来审讯即可，但你却选择亲自主审。
而且在深更半夜的时候一人前来探视，我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
邺王嘴角噙着的笑容逐渐淡去。
姜有汜淡淡道：“桃不换不见了。”
邺王沉默，刑部大牢里安静异常，很远处好像有一滴水声落下，听在耳里，居然有种诡异阴森的气氛。
“我仔细想过，前几日在护国寺见到的桃不换是不是真的，那女子的易容术没有问题，毫无破绽。
但是她的举止很奇怪，奇怪到足以引起我的怀疑，我曾试探过她，但她毫无反应。
更加奇怪的是在我离开护国寺之后，很快就有人给我递来小纸条，说王鱼机要见我。”
“那女子是我买骨楼精心培养的能够模仿桃不换的人。
无论是相貌、性情应当没有纰漏，你到底用的什么方法能认出她不是桃不换？”邺王好奇问。
“这是我和桃不换之间的秘密，外人不知道。”姜有汜说到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瞥着邺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依旧淡定说，“我一和假桃不换分离，王鱼机就要见我，这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
“既然你知道这中间有诈，为何还要去见王鱼机？”
“因为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姜有汜缓缓道，“即使我这次不中计，你们下一次可能会想出更隐晦的办法来对付我，与此如此，不如将计就计，我就去看看你到底设置了怎样的陷阱在等我。
果不其然，你杀了王鱼机嫁祸给我，让我处于两难的境地。”
邺王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没想到姜有汜居然已经识破了他的计谋，也早就识破了当日在护国寺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桃不换。
按照姜有汜的说法，她既然已经料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计划。
眼下这刑部大牢之内的一切是不是姜有汜的计划？还是她在虚张声势，想要自己自乱阵脚？
邺王观察四周，但瞧不出丝毫异常，定了定心说：“你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我今晚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机会是桃不换为你换来的。
如果你肯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就放了你，给你一次逃生的机会。”
姜有汜笑了笑：“我问谢一程最近谢韵有什么异常，他回答我说谢韵正在谢家别院安心待嫁。
而且屡次劝说都没有办法让那个她放弃成婚，因此我知道，在谢家别院的已经不是桃不换，而是由其他人代替伪装的，桃不换早已不在你的掌控里。
邺王殿下，桃不换是一个人，她要去哪里，我无法掌控，你若问我，我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既然你不肯招供，我另外有办法让她出现。”邺王说，“她和你情谊非常，若是你出了事，她不会置之不理定会会来救你。
明日三堂会审，江姑娘要好好表现，免得让大家为难。”
姜有汜咬咬牙：“明日三堂会审，你要活捉桃不换？如果是这样，你要如何解释桃不换的事情？”
“我不会给你或者给她机会开口说话，她如果出现，她就是一个刺客，一个大名鼎鼎的刺客，我会请旨主办审理，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插手。”邺王微笑说。
“你就不怕我们供出你？”
“你们空口无凭，凭什么让全天下相信我就是买骨楼的楼主？
我就是大凉山匪徒造反的主谋？相反的，要证明桃不换是刺客桃不换，或者要证明你是个女扮男装欺君罔上之人要容易很多。”
邺王慢慢整理衣袖，“我今夜来原本是想给你一条活路，我欣赏你这种聪明又有办事能力的人，也曾在你赶考的时候动过招揽你的主意。
但可惜被高盛王破坏了，最后招募的天才杨聂是个叛徒。
此时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你是否愿意供出桃不换的下落？”
姜有汜轻笑：“我不知道她在何处。”
“那好，明日三堂会审，我不但会见到你，还有预感会见到桃不换。”
“我也拭目以待。”姜有汜说。
要审理的是堂堂大理寺卿，三卿之一，因此审讯堂定在了刑部大堂。
除了相关人等一律不得入内，于是谢一程也被拦在了外头。
正在谢一程苦恼的时候，却见高盛王骑着一匹黑马来了。
谢一程赶紧抓住机会，伸手吆喝引起高盛王的注意：“高盛王！王爷！我是大理寺少卿谢一程，请带我进去！”
高盛王一眼就从人群中瞥见谢大公子的身影，浓眉微蹙，目光只在谢一程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而后不理他径直走入刑部。
说了一干人等不得入内，谢一程身为大理寺的人，常年跟在姜有汜身边，让他入内岂不会捣乱？
谢一程见高盛王不理他，嘴里低声暗骂。
“谢大公子，我家王爷吩咐，让我带您进去。”一个內侍模样的人走到跟前，恭恭敬敬地对着谢一程行礼说。
“你家王爷回心转意了？”谢一程眸子一亮，拨开拦住他的衙役，大摇大摆地走向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