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了半寸想要遮住桌上书写的内容,后来觉得这样像是掩耳盗铃。
于是作罢,索性大大方方摊开,让谢一程看个彻底。
谢一程没有绕到前门进来,而是直接越过窗户飞身落地,三两步就到姜有汜跟前,低头看着宣纸上的字沉默了一刻,而后道:“原来你已经全部查出了他们的身份,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还要和我打那个赌?你把我当成一个傻瓜任你戏弄吗?”
“我不希望你牵扯太深。”
“为什么?”谢一程压抑着怒气,咬牙切齿问出这三个字。
“因为你是无辜的,我救不了谢家,但希望能救你。”我不希望你和当年的我一样,不希望谢家像是当年的桃家江家一样,一夜之间,满门倾覆。
谢一程似乎不理解这句话,猛然朝着姜有汜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地扼住姜有汜的呼吸。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他双目圆瞪,面目可憎地嘶吼着。
姜有汜呼吸困难,脸色由青变紫,她没想到谢一程会如此激进,她想要大叫求救,可声音无论如何发不出来,她朝着门口伸出了手,挣扎着想要求生,但一切都是徒劳……
不——
我还不能死——
在一片恍惚之间吗,她似乎看见了打开的门之外,桃不换就站在那里,她面无表情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桃不换,你——你在这里,你不救我吗?
看着继续隔岸观火的桃不换,姜有汜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求助已经被漠然拒绝,姜有汜耳边不断响起桃不换在自己身边嬉笑的声音,每响起一下,心就刺痛一下。
在逐渐失去知觉的时候,她又看见一个穿着四爪团龙服的人朝着桃不换走去,桃不换见到了他笑逐颜开,脸上露出以前自己常常见到的灿烂笑容。
看着他们二人携手背对着自己渐行渐远,姜有汜失望地闭上眼睛,她已分不清到底是窒息带来的恐惧多一些,还是面对桃不换移情别恋的恐惧要强一些……
“姜大人,姜大人?!你醒醒……”有人在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姜有汜朦胧睁开眼睛,瞧见一张关心备至的脸。谢一程进来发现姜有汜趴在桌上闷脸睡着,本来想悄悄关门退出去。
可是听见了姜有汜在睡梦中叫唤着自己的名字,而且额头冒汗,身子不住颤抖,他几番犹豫之下还是打算进来弄醒姜有汜。
谢一程看姜有汜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说:“你刚刚梦见了什么?”
姜有汜过了一会儿才回神,她趴着的宣纸之上写了几个被害者和陆炎的名字,绝不能让谢一程发现。于是僵着身体回道:“我做梦了?”
“你非但做梦了,你还叫了我的名字。”谢一程瞅着她睡眼朦胧、发髻凌乱的模样有些愣怔,心想如果姜有汜是个女子就好了。
咽下一口口水之后谢一程别过脸,转身给姜有汜倒茶,一边倒茶一边说:“你睡梦中说一程是你见过的最儒雅、最俊俏的男子,连你也比不上。”
姜有汜见他背对自己,急忙去看宣纸上的字,一看居然把自己逗乐了。
宣纸上的字迹早已模糊,刚刚睡觉的时候口水流了一桌子,现在已经全部化开了。
伸了伸手,松动了一下筋骨,谢一程刚好端来了茶水。
“茶水有点凉了,你先喝一点,等会儿我让人给你再送。”
“谢谢……”姜有汜抿了一口茶,然后问,“你不是去查案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查案的事情一筹莫展,因此提早回来想看看你用我的凹凸镜在查什么……”
谢一程瞥了眼姜有汜手边的铁片,“这铁片是什么,你借用凹凸镜是为了查看此物?”
“这铁片是我在一个地方意外获得,与案情无关,只是有点兴趣。”姜有汜道,“如果你不信你大可以拿去看看。”
谢一程果然拿过铁片和凹凸镜捏在手里研究了一阵,最终哼笑一声:“休想声东击西,让我浪费时间。今日我来其实是见大人你毫无进度,特地来催促你一番,希望大人不要轻敌,如果让我赢得太轻松有损你神探的威名。”
你其实是来看我拿凹凸镜在做什么,姜有汜心想。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赢。”姜有汜微笑回。
谢一程走之后,姜有汜擦拭掉额头的冷汗。刚刚的梦境实在太真实,真实到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原来她最担心的不是案子能不能查清楚,而是——
桃不换是不是还留在她的身边。
夜黑风凉,姜有汜回到自己的住处,身为大理寺卿皇帝赐给了她一座独门独院的三进落宅子。
前任的大理寺卿好说也有仆从二三十人,只有姜有汜喜好清净,只有一个负责打扫的丫头、厨房烧饭的厨娘和一个跑腿的小厮。
正在书房分析五口焦尸的案子的时候,姜有汜听见有人在门口轻轻敲了门。
奇怪?有谁会在半夜三更敲我房门?不会是桃不换,因为以桃不换的性格飞檐走壁、翻墙就进来了,绝不会如此本分地敲门从正门入内。
紧接着又传来急切的几声叩门声。
姜有汜开门,在见到门口之后讶异非常:“怎么是你?”
第61章
即使姜有汜再聪明, 也有完全预料不到的事情。
比如此刻深夜寂寂, 有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站在她屋前, 微低着头,见到门开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怯,染上一层红晕。
姜有汜看了看院子里,空无一人,“何姑娘,你有事?”
来者正是宰相千金何依。
何依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姜有汜:“姜大人,我可否入屋细谈?”
“不可……”姜有汜断然拒绝,“姑娘深夜来此已然不妥,如果请你入屋,更加不妥。姑娘是宰相千金,应当自重。”
何依原本就是鼓足勇气来到姜有汜家里, 此刻被拒之门外, 心里委屈, 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说:“我今夜来此是想要你一个答案,为了这个答案,什么礼义廉耻我都暂时不管。
我希望你等会儿也要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老老实实回答我, 不可以闪躲, 不可以逃避,不可以顾左右而言他,可不可以?”
姜有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人家都找上门了,根本无处可逃。
“何姑娘——有事情我们可以明日再谈,你赶紧先回去吧……”
“明天就来不及了!”何依突然焦急起来,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末了意识到自己失态,稳了稳冷静下来抓着自己的衣角说,“明日我就要定亲……”
姜有汜讶异:“定亲?”
何依注意到她的表情,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来,带着惴惴不安的语气温柔问:“前几日工部尚书亲自上门要替他的儿子说亲,我听母亲讲我父亲挺满意这门亲事,因此——很有可能明日就定下来。”
何依偷偷抬眼,睨着姜有汜:“我今日冒夜前来,只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可能明日来府中提亲?”
姜有汜听完静静地望着她,关于长宁郡主和宰相千金何依恋慕自己的事情在京畿之中传闻已久,长宁郡主是出身武将世家的郡主。
虽然有着贵重的身份,但性格爽朗不羁,关于恋慕这件事从未承认过,但也用实际行动表示过。
而何依恋慕自己这件事做的平平淡淡,之所以传了出去,是因为她老爹何相爷几次让姜有汜上门谈论朝政,如此几番就有了何相爷想要招姜有汜入赘的传闻。
而何依早已因为姜有汜的人品才干对他一见倾心,虽然早风闻此事,但也不作辩解,久而久之就用默认将此事坐实。
何依见姜有汜久久不开口,内心着实被揪了起来,刺痛了一下。
“你是不是——不愿意……”
姜有汜隔着门对她深深鞠躬,抱歉道:“承蒙何姑娘厚爱,只是姜某配不上姑娘。”
她弯腰拜倒,低头看着何依的浅色裙裾,和裙裾之下露出的一小截绣花鞋,心念一动,补充说:“工部尚书之子与姑娘年貌相当,而且擅工巧设,现在的巫山行宫便由他督造,少年英才,前途无量,和姑娘十分般配,天赐良缘。”
“你——真的——”何依断断续续说,“你真的——”
“何相爷为姑娘挑选的一定是佳婿,若发请帖,我一定携礼祝贺。”姜有汜依旧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