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王虽然风评不好, 但毕竟是皇亲贵胄,怎么能娶一个曾流落风尘的女子为正妃?
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不但邺王没面子,谢家更是欺瞒之罪, 即使逍遥如谢家公子也不得不谨慎考虑。
谢一程低着头垂头丧气地朝着姜有汜走来, 站定在她面前,张了张嘴, 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有汜却说:“我们去见一见谢韵。”
谢一程张大嘴巴诧异。
姜有汜冷淡地看他一眼,“我们说服不了邺王退亲,只好去说服你这位大侄女退亲。”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邺王喜欢这女子,甚至不顾身份要纳她为妃,刚好发现这位女子是你们谢家流落在外的人, 所以让你们谢家重新接受她, 让她作为谢家人纳入王府。
此事是邺王一力促成,我们要说服他退亲几无可能, 所以要去见谢韵,从她那头下手或许还会有机会。”
“好,”谢一程也不愿铸成大错, 捏紧拳头当机立断,“我们这就去找谢韵。她如今住在我们谢家的一处别院,就在南坊大街上,我带你一起去。”
姜有汜要的就是这句话,于是点头应下。
没想到二人一出门就遇到了前去城门探查的大理寺官差,官差一见到姜有汜低头回禀道:“大人,我们已经调查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均无一家四口人迁入的迹象。
像他们这样举家迁入,必定要经过盘查,可是奇怪的是四方城门都没有记录。”
谢一程皱眉问:“小城门是否也查问过了?”
除了四大城门之外偶尔小城门也会放一些人进来。
“也查问过了,同样没有记录。”官差回。
谢一程奇怪至极,侧首问姜有汜:“大人,这家子人难道是鬼不成?怎么会完全没有入城痕迹?”
姜有汜沉吟说:“此事线索已断,先暂且放一放,等查明迷药出处再继续。”
“是,大人。”
二人很快骑马到了城南一处古朴的宅子。
姜有汜和谢一程刚入门就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娇笑声传出来,伴随着一阵弦音、琵琶声,悦耳动听。
“怎么回事?难道我这位大侄女独自在院中请人听曲儿?”谢一程哭笑不得。加快步伐到了后院。
姜有汜跟着谢一程,后院种了一些紫竹,在重重的竹叶之后,能看见几个女子正谈笑着说话。
她们轻纱拢衣,姿态婀娜,眉色轻扬,肆意畅快。
谢一程瞧清楚了院中的几个女子,低声叫道:“没想到丞相千金何依、长宁郡主都在这里?!”
扭头一瞧,他发现姜有汜只是愣愣地凝目看着其中一个背对着他们的青衣女子。
京畿之中都说长宁郡主对姜有汜一往情深,又说姜有汜即将入赘相府成为相府的乘龙快婿。
如今这两大女主角都在眼前,姜有汜却只关注多出来的一个女子。
谢一程深思,往日里不见姜有汜亲近女色,本以为她是根木头,更有人揣测他有断袖之癖。
如今看来只是姜大人的品味不太一般,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喜欢的女子还未出现。
“姜大人?我们都别愣在这里了,快去打声招呼,她们都已经看见我们了。”谢一程小声催促。
姜有汜回神过来,这才看清楚院子里的两个女子都转身瞧着自己,只有那个青色的背影还是背对着,完全没有回过头一探究竟的意思。
谢一程拽着姜有汜远远地朝着他们拜了一拜,然后笑着说:“真不好意思,我本来要替家父送一样东西给大侄女,没想到遇到了郡主和何姑娘,失礼失礼了。”
长宁郡主的目光先后扫过姜有汜、谢一程,在姜有汜身上略一停顿,然后淡淡开口说:“素闻姜大人和谢公子交情不浅,办案从不离身,如今看来真是如此。
谢公子来探望侄女也带了姜大人来,二位的交情恐怕要比外头传得恐怕还要深。”
谢一程急忙摇手解释:“我跟着姜大人学办案探案,姜大人才华横溢,心思敏捷,我拿他当师傅,绝无外头传言的那般不堪。”
何依浅笑:“郡主姐姐莫要欺负谢公子。”
长宁郡主亦笑:“开个玩笑罢了,平日里听弟弟说这位谢公子张扬跋扈,没想到这么经不起玩笑。”
谢一程小心翼翼觑着姜有汜,心里胡乱地跳,继续解释说:“不信你们问问我府中的人,我在去大理寺之前,我是不是喜欢去香乐坊?
最爱的姑娘是不是香香?要不是大理寺规矩严,姜大人看得紧,我自然还回去找香香。”
他不解释不要紧,这一解释却有点欲盖弥彰之嫌。
这一下连姜有汜都黑了脸,“看来大理寺的规矩又要修一修。”
谢一程哭丧着脸,再也不敢瞧姜有汜。
长宁郡主大方道:“姜大人和谢公子都不用客气,都坐下吧。谢公子是谢姑娘的二叔,算是长辈,长辈来看看晚辈无可厚非。
我和何小姐也不是拘泥世俗之人,姜大人是正人君子,今日正好有空,就来品一品我今日带来的酒。”
明明是谢家的宅子,长宁郡主一番话说完已经带了一点主人的架子。
谢一程心想:不愧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毫不扭捏,有飒爽之气。于是也深受感染,撩袍拉着姜有汜在入座。
姜有汜直到坐下才看清楚青衣女子的相貌,只是一眼,但却在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坐在这里的名为谢韵的女子的的确确就是桃不换,而且她没有丝毫伪装,她摘掉了一直以来戴着的面具,露出原原本本的模样。
此刻,她正低垂着眼,默不作声地坐在席间蒲团上,安安静静地端着酒杯自斟自酌,低头小口抿酒,云淡风轻,丝毫叫人认不出她是那个举止肆意、年少轻狂、狡诈狡黠的刺客桃不换。
谢一程丝毫没有注意到姜有汜的动静,在看清楚谢韵的脸之后觉得和预期的不太一样。
他总以为能在那种地方混迹,并且被风流的邺王看中的一定是个妖媚至极的女子。
但眼前的谢韵,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油米不进的人间仙人儿模样。
隐约让他从她身上瞧出一个人的影子来——姜有汜。
如果姜有汜是女子,恐怕也是这样的性格韵味。
谢一程眉心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居然已经盯着姜有汜望了许久。
他心乱如麻,急忙躲过姜有汜投来的问询的眼神,仰头给自己灌入一杯酒。
何依开口问:“听说刚刚出了一个五口焦尸的案子,不知进展如何?”
长宁郡主看了看何依,淡淡笑着。何依不声不响拿了姜有汜最有兴趣的话题来谈,看来很懂得姜有汜的品性。
姜有汜规规矩矩地回:“目前还没有进展,只知道死了两个男子,两个女子和一个女孩儿。”
长宁郡主插口说:“你让我派人去查的迷药其实已经有了进展,我本来要去告诉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既然何小姐对这件事也有兴趣,我就直接当着大家的面和你说了,据我的人查问之下,来买迷药的并非一个人,而是分别的好几个人。”
谢一程奇怪:“京畿之中居然有这么多人需要迷药?”
长宁郡主笑道:“大多数是医者开的药方,也有少数因为疼痛不得已而买来止痛,还有一些是可以自己想法子从其他的药方中提炼出来当做迷药使用。总之用法实在太多,可能这一条线索也断了。”
“这一大家子人到底从何处来,难道真的连身份都查不出来了吗?”
谢一程困惑至极,翘首盼着神探姜有汜能够给出解释。
姜有汜却摇摇头说:“入城和药铺的线索都断了,如今需要等等仵作验尸结果。”
何依道:“虽然尸体样貌已经无法辨认,但我相信凡存在必有痕迹,火无法完全烧光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只要我们耐心等待仵作验尸结果,应该会有新的线索。”
“不错……”姜有汜接话,望着何依欣赏道,“何姑娘说的正是我在想的,其实那一日我粗略看过尸首,那具青年男子的焦尸的手掌虎口位置略有一层浮皮,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她说完等待桃不换开口,桃不换现在俨然装作完全不认识她,姜有汜不知道桃不换目前身处一个怎样的环境中,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计划,于是也配合假装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