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不换一边说着一边楼主姜有汜的腰，靠在她的怀中，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别动，我困了……”
姜有汜无奈，只能闭目养神。她一向浅眠，每晚都睡不好觉，但这一次应该是赶路赶得累极了，加上酒精的作用，因此居然不一会儿就也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之后，刚刚已经「入睡」的桃不换睁开了眼睛，她抬头近距离地看着姜有汜，姜有汜的睫毛自小就很长，又浓又密，是个睫毛怪。
眉峰入鬓，眼神如星，是个少有的能同时带着男子的英气与女子的秀致完美结合的长相。
所以她女扮男装上京赴考的时候没有人怀疑她的性别。
甚至当朝宰相的千金和高盛王的长姐郡主都已经看上了她。
桃不换原本不喜欢去江家，她是堂堂镇北将军之女，平日与刀剑作伴，最不喜欢文文弱弱的书生小姐。所以在听说要去江家的时候，她很反感。
但无奈父亲母亲主意已决，她只能老老实实被送去江家。
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了还是江家小姐的姜有汜，那时候她还叫江棋。是个极为乖顺、极端庄稳重的女孩子。
江棋自小聪慧，读书很好。桃不换算是她的一个反面，对舞文弄墨兴致寥寥，但对舞刀弄枪却无师自通。
但桃不换有个缺陷，那就是不会水。
而江家有个大池塘，桃不换曾经就掉入水中，是江棋跳入水中救了她，她还亲了她。
烛光晃动，照亮了姜有汜的脸。桃不换呆呆地望着她，想起当年朦胧之中瞧见的她越凑越近的脸。
脑海中的记忆画面与现实画面交错，桃不换勾起唇角，缓缓朝着姜有汜的脸凑去……
“嘎吱——”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极为细微的声响，桃不换愣住，扭头朝外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披衣起身朝外走去。
门口立着一个人。
“你不该招惹他，也不该和他这么亲近。”那人声音低沉，穿着石墨色衣袍，身材硕长，言语里带着一丝丝愠怒。
桃不换一过去就毫不留情地敲了他的脑袋：“小毛头一个，装什么深沉，你以为戴了个面具掐了嗓子装传使就像了？胡子都没长，掐了嗓子还是不像。”
被敲脑袋的男子摘下面具，还是个青涩的稚嫩少年模样，他皱眉着急道：“桃姐姐，你真的不应该和大理寺的人扯上关系。他是专程来抓你的人，我们应该除掉他。”
“阿冲，我和他刚刚之间的谈话你都听见了什么？”桃不换沉下声音严肃问，透着一股冷意。
被唤做「阿冲」的少年道：“你们的声音太小太低，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论什么……”
桃不换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刚刚在烛光晃动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外头。
于是有意放低声音，而姜有汜也极为配合地小声说话，到最后两个人都说到了床上去，故而阿冲更听不清晰她们之间的耳语了。
桃不换道，“买骨楼规矩之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不杀不在名单上的人。
里面的人叫姜有汜，是大理寺的四品推丞，如果我冒然杀了她，不但违背买骨楼的规矩，还会因此惹恼大理寺。
此刻我已经用美色拿住了姜有汜，此人已经不足为虑。
但如果我们杀了姜有汜，惹来祸端不说，而且朝廷会另外派一个官儿来追查我的动态，因此此人不能动。”
阿冲顿时明白了刚刚桃不换为何与姜有汜如此亲昵，原来首领已经用了美人计。
桃不换看阿冲神色知道自己已经骗过了他。
小孩就是小孩，如此好骗，但继续让他跟在身边不方便和阿汜办案，于是打定了主意。
“阿冲，眼下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嗯？你说……”末等刺客阿冲一听见有任务，眼里发光。
“去一趟江州，替我查蒹葭姑娘的背景。”
第6章
姜有汜醒来的时候桃不换已然不在房中。看着身边空出的位置，姜有汜木讷半晌，只觉得手臂酸麻，记忆中隐隐约约好像被人枕着睡了一晚，却始终记不起自己是何时睡去，桃不换又是何时离开的。
有人在敲门，姜有汜打开门，就见蒹葭站在门口，她的眼下青紫，应该是一夜都没有睡好觉。
“公子，我们去验尸吧。”
姜有汜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东方的天空只微微亮，太阳还没有升起，看来蒹葭是真的着急。
梳洗完毕，姜有汜和蒹葭出了院子到了客栈前厅，却被一个店小二殷勤地拦住，店小二笑嘻嘻地道：“姜公子，您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用过再走。”
“早膳？是谁定下的早膳？”蒹葭问。
姜有汜脑海里冒出了桃不换。
果然，店小二道：“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说是姜公子的故友。”
说完他热情地招待，把二人迎接到早已安置好的一张桌子上，上头已经摆好了各式糕点，以及热腾腾的粥饼和小菜。
蒹葭一边欣喜一边查看姜有汜神色，问：“公子，真的是你的朋友？”
姜有汜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吃完再走。”她看着桌上的一张馕饼若有所思。
自小姜有汜跟着父亲镇守在幽州附近的一个要塞，那里常年受边境动乱之苦，时常有外夷入侵掠夺。
所以家家户户都备有馕饼等易储藏的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这馕饼通常又干又硬，很多人不喜欢吃，但偏偏姜有汜喜欢。
后来父亲从军中退伍，来到了中原之地经营商道，虽然物产富饶，但依旧保留着吃馕饼的习惯。
生在京畿富庶之地的桃不换讨厌吃这样的东西，在寄居在江家的时候常常对姜有汜的喜好嗤之以鼻。
但没想到过了些许年，她还记得自己的这个喜好，还特地准备了馕饼作为早膳。
坐下用膳的时候，蒹葭直接略过馕饼，剥起鸡蛋，大口吃着酱菜一边称赞越州民丰物饶，产出的盐腌制这些小菜格外入味。
死囚牢房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有人准备了丰盛早餐，她自然乐于享受。
而且这里的腌菜和别处的不同，味道格外细腻，并不像其他的腌菜会有粗盐当中的杂质。
姜有汜对其他的小菜并没有兴趣，她不喜欢酸和咸，只咬了几口馕饼作罢。
二人出行的时候，姜有汜见蒹葭的脸色苍白，上马车的时候还有点虚软无力，于是一手扶住了将要软倒的她，问：“怎么了？”
蒹葭捂着肚子，眉头深皱：“没事，可能吃多了。”
上了马车，马车略为颠簸。半途中蒹葭脸色越来越差，居然就干呕了起来。
姜有汜不嫌她脏，一边递出丝巾，一边拍着她的背道：“你中毒了？”
蒹葭吐不出什么东西，只觉得浑身发冷：“早膳有问题。”
话声未落，一个悦耳的声音从外头悠悠传来，“可能是店家的食物不干净，需要赶紧去看病。”
掀开车帘，一身桃色明艳的装束，虽是男装，但她并不遮掩样貌，干净利落。
自她出现，就仿佛有道光投射了过来，照亮了一整辆马车。
她自来熟地坐在姜有汜身边，伸手翻了翻蒹葭的眼皮，果断地下了结论：“酸豆角中毒，一般拉完吐完就会没事。”
蒹葭没想到忽然会冒出这么一个漂亮的少女，言语间还和姜有汜很熟悉，推断这位姑娘可能就是早上特地准备食物的那位朋友了。
蒹葭看看公子再看看这位明艳少女，默默垂下头，忍住腹中翻腾咬牙道：“公子，我要去药铺给自己抓点药。”
姜有汜瞥了一眼桃不换，“我送你去……”
桃不换惬意地靠在马车上，看样子不想下去。“街头拐角处有个李记药铺，可以去那儿，我给你们带路。”
马车改了方向奔向李记药铺，逃不换扶着蒹葭下车，然后留蒹葭在药铺等着煎药吃药，自己催着姜有汜早点去州府，以免耽误案情。
姜有汜没了仵作，只能依靠半途出家学过一点医术的刺客桃不换。
于是二人便重新上了马车，马车上明明空间富足，桃不换却偏要和姜有汜挤在一侧，车轮飞快转动，马车稍稍朝着一边倾斜。
桃不换剥着随身带来的橘子道：“真是不巧，原本还想看看你口中的仵作姑娘究竟有多少本事，还想比个高低，没想到她居然自己中毒去就医，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