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月听了虽然面上无感,可心里还是有种不痛快的感觉。既然他无意这些,那他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不就是轻薄君子才有的行为了?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是这般可随意践踏的人么。
她虽然自己对他也是刻意有些疏远,唯有奉茶的时候才态度温和些,可是不知不觉竟然也习惯了他身上那阵淡淡地兰草芳香,觉得在他身边的时候,才多了分难以名状的心安。
皇后见孟宗青意兴阑珊,也不再说这些事,聊了几句之后,也就不再多留。
回束英阁的宫道上,孟宗青和宁月一前一后走着。
他知道她在自己的背后慢慢跟着,在偷看自己么?还是故意跟得紧?孟宗青虽然脚步没停,可心里一直在想着她到底是什么表情。
越这么想,心里越紧张,脚底下的步子也迈得越来越急,那衣带被风吹得飘飘而起,侧头突然道:
“今日本王留在束英阁,你叫尚食局备晚膳送过来。”
他没话找话似的吩咐道,却没听见应声。
回头一看,才发现宁月已经被他落下了好远。
“你......你走的可真慢!”孟宗青没好气地拂袖训斥到,却还是停下来等她。见她快几步慢几步地赶过来,仿佛迎自己而来似的,心中很是喜欢这样的感觉。
宁月一面靠过来,一面回道,“说王爷走得突然快了,奴才跟不上。”她许久没见着孟宗青,今日突然见了,倒多了几分重逢之感,此时他埋怨自己,可自己也竟然不由自主地反驳起来。
“几日不见,学会顶嘴了。”
孟宗青垂头负手,等她停稳了,才转身继续前进,慢慢道,“束英阁的差事不多,看来你是被惯坏了。”
“王爷给的差事不多,怎么能说奴才被惯坏了。”
宁月几乎快与他并肩而行了,转头看他的侧颜,继续道,“这几日宋大人总来束英阁,还要给王爷请平安脉,奴才回了他说不在,倒是白让宋大人跑了几趟。”
孟宗青听她打小报告似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你这是在这儿怨怪本王呢?”
“奴才哪敢。只是觉得宋大人事情忙,还总要给您请安。其实,”宁月犹豫片刻,继续道,“奴才随父亲学过些医理,把脉这种事情倒也会,若是能帮上宋大人什么,也算宁月有些差事可做。”
孟宗青轻轻皱眉,“怎么,你想干什么?”
宁月本想着,若是宋太医总来给孟宗青请安,有朝一日他发现了什么又告诉了孟宗青,可就不好了。如果自己领了这差事,那宋太医也不会总来,度一日也算安稳一日。
一阵秋风袭来,宁月两缕碎发被吹起,她迎风望过去,道,“没什么。就算奴才不想总闲着吧。”
声音细柔温和,又像喃喃自语。
孟宗青忍不住驻足,转过身子看她,突然一时语塞。
宫道上难得没有人,唯有他俩站在那,两两相望。
孟宗青微微张了下嘴,垂下眼,又抬起,越过她的头顶看向那高高的红墙,道,“那日,算本王对不住你。你可还在意?”
干枯的树海被吹的沙沙作响,满地的落叶划过地面,混着他这句话卷在风中消失不见。
堂堂的国舅爷,难得这般温柔低头地对人讲话,“对不住”这三个字,他几乎很少说。此时脱口而出,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觉得有些难为情。
宁月愣住,想说些什么,竟也无言以对。几日来的沉闷,委屈与不解,似乎都在这句话中消散掉了,就连这阵阵秋风,也都变得有一点温馨之意。
“嗯。”她有些尴尬,并非因为此事,而是孟宗青这样柔和的态度。
“怎么,你还在意?” 孟宗青见状,又问了一句。
宁月摇了摇头,“过去的事,便忘了。”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太矜持,“并非完全忘了,只是,记着也没用。” 她凝眉片片刻,“我不是说我还记着......”
平日伶俐的人也有言语纷乱的时候;而平常冷漠的人,也有温柔爱护的语言。
他们彼此似乎都看到了对方不一样的一面,会心一笑,仿佛这样就是将以前那些一笔勾销了似的。
孟宗青微微一笑,正要继续走回去,突然那笑容凝固在脸上,转而化作一缕痛苦拧在眉心。
“呃......” 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孟宗青死死咬住牙仿佛在忍受什么。
“王爷,您怎么了!”
宁月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扶上他的胳膊,“您没事吧?”
孟宗青啪的一声反手握住她柔软的手,感到手心里传来一丝凉意,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已经渗了出来,“无妨......快,扶本王回去。”
宁月没有松开手,只是也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皱着眉仔细看着他的模样,惊慌道,“您这样走不回去的。”
突然,宁月仿佛明白了什么,心里沉了一拍........难不成,这几日的药,这样快就发生作用了?
“王爷?您怎么......”
宋太医刚好提着药箱拐进宫道,看见孟宗青的样子愣住,随后匆忙奔了过来,扶住他的身子观察了一阵,又迅速从药箱里取出一药丸为他服下,见他苍白的脸色有些好转,这才放了心。
随后,宋太医看了看孟宗青,又谨慎地看向宁月......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了 掉马了。99小心脏要受不住了。
第28章 惊梦
秋光昏色,屋内明明暗暗,一缕斜阳照了进来,映在孟宗青紧紧皱着眉头的脸上,添了几道阴影,让宁月看不清他的神色。
“国舅爷忍着些,这一针臣要扎在骨关穴……”
孟宗青沉着目,额头上又开始渗出薄汗,宽广的胸膛起伏不定,似是呼吸很困难,艰难道:“无妨,施针便是。”
宋太医拿着针迟疑片刻,余光打量了一眼宁月,见她站在一旁脸色明暗不定,仿佛隐约有一层担心,可又看不清澈。他嘴唇微微一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针落,针起。
瞬间的刺痛从手掌蔓延到心尖,突然一阵咳意涌了上来,他握拳停在唇边,闷声咳了几下。
针尖泛黑,这是中毒了。
好在毒不深,未伤及心脉,没有性命之忧。
宋太医低声与孟宗青这般说了,补充道,“中毒时候不长,大概一个多月了。应该是慢性毒。臣写个方子,劳烦喜公公派人去煮药,为国舅爷服下。”
孟宗青目光骤然凛冽,含着薄冰似的眸子微微眯起,“毒?有意思。”
他身居高位,想害他的人自然很多,可是这次,竟然真的得手了,倒是不容小觑,更是胆大妄为。
“怎样的毒?”
宋太医只说不能完全确认,“这并非烈毒,不好完全确认。只能说,是一种及其缓慢的毒,不易察觉,若是长久吃下去……”
孟宗青见他不说了,凝神低沉道,“会怎样?”他倒是想看看,下毒之人到底是想让自己走到哪一步。
“长久服用,恐会慢慢伤损内脏,呼吸困难,最终不知不觉……” 宋太医没再说下去,转而一拜,“王爷吉人天相,定然会安保平安。”
宁月神色恍惚一下,自己平日的用量已经是很少,算起来应该不会这样快地起了作用。可孟宗青现在就有了些症状,只恐上次他为自己吸出毒液之时,身子已经被乌头伤过,如今即便是细微的量,他也会更容易被影响。
自己倒是把这一点忘了……
“查。”
昏暗中,孟宗青突然一声令下,极其低沉,“本王倒要看看,用这般阴毒之物的到底是何人?”
“恕臣多问一句,国舅爷平日吃的用的可都有什么不妥?”
喜公公皱眉道:“膳食是尚食局备下的,不会有什么差错呀。至于用的,这么多年了,不曾出过问题。”
“哦…那茶呢?” 宋太医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了一句,他猜着,这毒也许无色无味,才不被旁人看出来,唯有溶在水中应该不会被发觉。
“茶都是御茶房送过来的,不过这阵子宁月姑娘她……” 喜公公话说一半,突然抬手半掩着嘴,仿佛意识到什么,倒吸一口气,没敢再说。
孟宗青看了一眼宁月,淡淡道:“她备的茶本王喝着不错,是本王同意的。”
“哦,敢问宁尚义的茶里,都放些什么?” 宋太医侧头看向宁月,见她一直在旁边垂视着地面,也不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