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媛对此有精辟总结:“就一卖麻辣烫的,穷嘚瑟!”
她自己最后还是去了S大读编导,比起美女,帅哥还是更重要一些。
她将来的梦想,咳——是指挥一大堆美男拍戏,让他们都听从自己的指挥从左边跑到右边再从右边跑到左边,跑得气喘吁吁,跑得香汗淋淋,想想就来劲!
伴随着越来越聒噪的蝉鸣,各高校的录取线出来了,录取通知书飞雪一般,两三天的工夫,一户户飞往各家。
P大中文系的分数一反往常,直降了三十分,也就是说,路漫漫本应该稳稳地进,可惜她自信心不足,报了N大。
路漫漫着实懊悔了几天,但几天过后也就释怀了。毕竟,千千万万个考生,一年能进P大中文系的有几个呢?
她路漫漫从来不是什么百分之百存在体,一介凡人罢了,N大中文系也是很好的呀!
倒是祁远,分数线一出来,路漫漫就给他赔礼道歉,连撒娇都用上了。
祁远同学毫无反应,只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路漫漫一头雾水。
谁知,没几天,P大的录取通知书过来了。
打开红彤彤印着湖塔的封面,白纸黑字清楚分明:路漫漫同学,祝贺你被录取为我校中国语言文学系全日制本科生,请于……
路漫漫的心跳得很快,手抖得厉害,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祁远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来的:“路漫漫,我们又能在一块读书了!”
祁远不知道,这是他开学前跟路漫漫说的最后一句话。
(15)
“你说你和她妈联手,瞒着她签了P大的预录取协议,直到录取通知书到手她才知道!”梁文康一激动,勺子里的酱全洒入麻辣烫碗里了。
“你小声点!”祁远指着店里面一颗颗因为好奇转过来的头。
正是暑假期间,来吃饭的多是青蒲的学生。
“这是重点吗?”梁文康简直要气笑了,他一手撑住桌台,从窗口探出头,“37号!不好意思,你的麻辣烫料放多了,你要不再重新调一下,不算钱,喜欢吃什么就挑什么,不好意思哈!”
说完,梁文康蹲下身,把废了的那碗倒进甜甜食盆里。
祁远也蹲下来,揉着甜甜的狗头,小声说:“重点是,她已经两周没有跟我联系了,我去她家堵人都堵不到。”
“你不知道啊?”梁文康抿着嘴,一副憋着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什么啊?”祁远快急死了,“你知道什么啊?”
“路漫漫去澳洲了。”
“澳洲?什么澳洲?”祁远一把抓住梁文康的肩膀,差点又调坏了一碗麻辣烫,“她去澳洲读书了吗?她不去P大中文系了吗?”
梁文康看见祁远瞬间发红的双眼,无语道:“拜托!她只是去澳洲旅行啦!一周而已,昨天刚走!”
祁远丧气地垂下了头:“我还是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我们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啊!
“就是出分数的第二天上午,周阿姨打电话问我,P大招生组想要跟路漫漫签预录取协议,她担心是诓人的,就先带我去面谈,没想到就遇上了上次我们请愿时的那个领导。确认了是真的后,周阿姨当场就把协议签了,连专业都定的是漫漫最喜欢的现当代文学方向。”
祁远烦躁地抓头发:“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P大中文系,不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吗?”
梁文康被祁远这顽强的愚钝给激怒了,搁下菜篮子,卖力地替路漫漫声讨:“那她都已经下定了要去N大的决心,都准备好了要跟你异地恋四年,都已经安慰自己她已经竭尽全力做到最好——这时候,你们告诉她,哦,你老早就被P大录取了,只不过我们想跟你开个玩笑!这才是天大的玩笑话好不好!
“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哭过、失眠过、后悔过,想着如果要是她能够多考几十分,能够下决心拼一次,她或许就能进P大了——她在这么伤心的时候,还得想办法去哄着你——哄一个明明知道她已经稳进P大,却为了一个所谓的惊喜而假装不知情,甚至因为她想报N大跟她闹别扭的、不省心的男朋友!”
祁远愣住了,他没想那么多,傻子一样地问:“她哭过?失眠过?”
“换位思考知不知道啊!大仙儿,用您那神仙脑袋设身处地地为路漫漫想一想,就知道这个玩笑开不开得起了!”
梁文康唱rap一样教训完祁远,推了这个傻小子一把:“离我远点,别把头屑挠到我家麻辣烫里面去!”
祁远有些发呆地看着厨房里忙来忙去的梁文康,回味起他刚刚说的话,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子,或许比自己想象中更成熟。
而这一次,真的是他祁远错了。
(16)
一周过后,路漫漫人没回来,她写的一篇游记倒先回来了。
说是游记,还不如说是思乡记,准确地说,是“思·开心麻辣烫·记”。文章里讲了许多高三时期在开心麻辣烫度过的开心时光——
小店里,青涩少年们的争执、吵闹、和解、合作、耍闹,一一写尽,温暖抒怀,是那种一看就能让人笑起来的文章。
这篇游记在青蒲高中的贴吧里疯狂转载,后来直接刊登上了本市晚报。
路漫漫成了B城新一届高中生的代表:拿过国际数学奖,又拿了写作奖,考进P大中文系,重要的是,无论怎样,都积极阳光地面对生活。
就像那篇游记的最后一句话:每天笑一笑,开心麻辣烫,没有什么事情过不了。
于是,开心麻辣烫一下子成了B城的网红小店,不少学生家长看了晚报社的文章,又了解到路漫漫的辉煌经历,特意带着孩子过来吃饭。
祁远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路漫漫去澳洲的一周旅行,是B城晚报安排的,原因是路漫漫随手投了一篇征文,中了个旅游大奖。
或许当时她正好在生他的气,索性避开他,去国外散心去了。
可是,两周过去了,她还是没从国外回来。
祁远又在开心麻辣烫卖了三天的苦力,梁文康这才告诉他,刚好路漫漫爸爸的船经过澳洲海港,就顺便搭了路漫漫来了一个海洋之旅,这两天听说在尼罗河上。
祁远听完,有些崩溃。
所以,路漫漫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17)
九月,P大开学典礼上,一个皮肤略黑、长相娇俏的女孩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女孩中规中矩地介绍了自己,然后,表达了自己高中时期对P大的憧憬向往,以及对将来学习生涯的规划,最后鞠了个躬,悄然退下。
或许是女生的发言太无聊,又或许是第二位新生代表颜值太高——
直播大屏上的少年穿一身得体的白衬衫,纽扣系到第二颗,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
少年从口袋里抽出演讲稿,对着镜头,抬头一笑,屏幕灿然生辉。
体育场内,上上下下、三百六十度环绕式、三十多层的阶座上,女学生们齐声尖叫。
“各位老师好,同学们下午好,我是新生代表祁远。刚刚上台发言的是我的女朋友路漫漫……”
台下一阵哗然,议论的议论,哄笑的哄笑。
摄影师特会搞事情,镜头一转,坐在台下第二排的路漫漫就呈现在了直播大屏上。
女孩的五官清晰标致,眼睛水灵,鼻子挺翘,鼻尖还有颗小小的黑痣,就是皮肤有点黑,像是从沈从文《边城》里,活生生走出来的翠翠。
女孩微微张开嘴,也是一脸的诧异与茫然。然后,猝然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又回头看摄像头,最后,白嫩的双手捂住了脸。
这手,跟这脸完全不是一个色号的。
体育馆里又是一阵谜之哄笑。
祁远继续发言:“各位都看到了,我女朋友这个暑假晒得有点黑,但我保证,她是黄种人,还是挺白的黄种人。”
哄笑。
“之所以晒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拿她最向往的P大中文系,开了一个不该开的玩笑,她一气之下,暑假去澳洲玩了一圈。我胆战心惊了一个暑假,幸运的是,她还好没‘进口’一个外国小哥哥回来。”
台下的师生们又是一阵议论。
摄影师的镜头在祁远和路漫漫之间来回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