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咬他的猫就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虐待过,满身伤痕地出现在他面前,脸都烂了,身上都是脓疮,他当时就被吓住,此后再也无法忘记那一幕。
这两件事之间并无关系,但是他每次见到猫,就会想起咬过自己的那只,逐渐就成了心病。
他记得,那阵子好像也是这个月份吧,天气已经暖和了,妈妈说要去南山寺给爷爷祈福,盼着他能好起来,只是没有如愿,没过多久他就走了。
从那以后,家里就更加冷清了,天天盼着姐姐能找到,盼着盼着,就从希望变成了失望。
他从此明白,失望才是生活的常态,并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有回报的。
桑落酒见他忽然出起神来,眉头紧紧皱着,神色也不大对劲,不由得一愣,随即后悔起来,这人有心病的,她何苦来招他……
“我……”她张张口,刚要道歉,就听陈涤问了句,“魏先生,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什么异常情况?”
“……没什么,只是想起点家里的事。”魏桢回过神来,轻轻摇了一下头,又看一眼桑落酒,点了一下头,抬脚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桑落酒按住怀里的猫,表情变得讪讪的,想道歉,又怕他觉得自己多事,一时间有点进退维谷,见陈涤他们往前走了,连忙将猫还回便利店,追了上去。
一行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走到巷子口,陈涤和同事忙着将逮到的几个人押进警车里,警车的灯光闪烁着发出红蓝光,桑落酒走到魏桢的身边,有点讷讷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魏桢。”
魏桢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嗯?还有什么事吗?”
他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抿着唇,脸颊微微鼓起,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轻轻歪了一下脖子,靠近她,小声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还是担心今晚这件事?别担心,陈警官可以处理好的。”
这个人怎么这么……
桑落酒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此刻魏桢给自己的感觉,像是温柔,又像是包容,好像面对的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好像从一开始遇见他,他就是这样的,是因为姐姐的关系吧?
她垂着眼,有点沮丧,低声嘟囔似的说了句:“刚才的事,对不起,我不该吓唬你的。”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转身一溜烟就跑了,不远处那辆大众的车门被飞快关上,车子很快就启动,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等到这时魏桢才反应过来,想到她道歉的模样,有点沮丧,还怯生生的,肩膀都塌下去,一时失笑,笑完了又觉得有点心疼,他的妹妹,是不需要这样的。
他跟陈涤坐一辆车去公安局,坐好之后陈涤同他闲话,笑道:“没想到落酒竟然是魏先生的妹妹,真是巧。”
“是,以前我也没想到。”他笑着应了句,没有跟他说魏家和桑家的那些事,陈涤见他不想多说这些,就换了个话题。
同车的还有阿旺,他善谈,跟陈涤一问一答倒也能说到一起去,魏桢便静静听着,搭话很少,渐渐就出神起来。
又想起了桑落酒刚才那副模样,这时再想,好像又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她的表情,里面有种小心翼翼的愧疚。
这姑娘要说娇气也是真娇气的,但那种娇气说穿了就是个窝里横,对着自己人挺来劲,出了门那叫一个大方稳重,装得可好了。
想到这里他又笑起来,陈涤扭脸见他笑了,以为是因为自己跟阿旺说的话不对,便虚心请教道:“魏先生,现在人头马的市价不知是怎样的?”
魏桢回过神来,才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但也没解释,笑道:“看年份,人头马是白兰地中最著名的一种,储存时间最短的都叫上等陈酿,价格从几百到两三万都有,几千块的很常见,但是储存五十年以上的不同,那是路易十三,是人头马中的极品,也被称为烈酒之王,价格嘛……我记得应该是五十毫升就要四五千了,七百毫升的价格在两万多,要是大瓶的,几公升的那种,价格会更高,六公升是七十几万,当然这是国内酒行的价格,应该是含税的。”
“说起来我还收藏了几个路易十三的空瓶子,手工水晶瓶上雕有百合花徽,瓶颈用24k纯金进行雕饰,要是拿去卖,还是能卖不少钱的。”他说着开起玩笑来,又道,“有机会陈警官来酒馆坐坐,请您喝一杯。”
陈涤苦笑着摇摇头,“难怪呢……前阵子扫/黄/打/非打了个黑/老/大,从他的别墅里抄出一屋子的人头马来,审的时候,还说自己不懂,瞎买的,我看呐……”
他止住了话头没说下去,魏桢直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但不是他该问的,便笑笑道:“再怎么不懂,买过几次就懂了。”
说着他心里忽然一动,“陈警官,不知道这批酒……会不会拍卖?”
“应该会吧,留着也没用,还不如拍卖了交罚款。”陈涤应道,又看他一眼,哦了声,“我差点忘了魏先生是个酒馆老板了,这样,等有消息了我告诉您。”
魏桢达成所愿,微微一笑,点头道谢,又调侃道:“我看来得谢谢我们家阿鲤,要不是她,陈警官未必会给我这个面子。”
陈涤忙说哪里哪里,俩人互相捧了对方几句,目的地就到了。
桑落酒这时候也到家了,进门就听见猫笼那边传出来扑腾的声音,还有小猫奶声奶气的喵呜。
“乖仔!妈妈回来啦!”她脱了鞋,赤着脚跑过去打开笼门,将小家伙从里面抱了出来,亲亲热热的亲它脑门,“好孩子,真乖!”
小啤酒睁着黄绿色的大眼睛,黑黢黢的猫头一歪,在她身上使劲闻了起来,然后不满地嗷了声,桑落酒一囧,哦,这是外头有猫被发现了。
她连忙哄道:“没有没有,我最爱的还是你,只不过是去你舅舅那里的路上遇到了别的小家伙,就逗了一下,放心,我不会带回来的!”
活像个在外面偷吃了回家来面对小娇妻的那谁:)
不过提起魏桢,她又叹了口气,“乖仔啊,你这辈子,恐怕都近不了你舅舅的身了,下回见了他,就别想了啊?”
啤酒听不太懂她说什么,只是喵喵叫地应着,然后将脑袋往她怀里拱,一直拱到了胳肢窝,这才停下来,甩了一下小尾巴。
“走咯,咱们喝奶奶睡觉觉咯。”她掂着小猫,真跟以前小时候玩过家家酒时抱娃娃那样,都舍不得让它下地,结果人家不领情的,没多会儿就挣扎着要跳下来,跟在她脚边扑腾。
她忽然又想起小时候养过的大白鹅,从巴掌大就开始养,跟她特别亲,去到哪儿很到哪儿,有一回她被别家的鹅啄了,还直追到家门口,她哭着刚进门,大白立刻就跑出去帮她报仇。
可惜这么好的大白,后来还是老死了。养宠物就是这样的了,你活得长,就注定了要送它们走,注定了你是在日后缅怀过往的那个。
夜色渐渐浓重起来,京淮酒店的晚市已经结束,桑萝和陶东岩沿着酒店外面那条车水马龙的马路,踩着灯光,向不远处的江边走去。
电视塔高耸入云,五彩的灯光闪烁交错,夜游容江的船只破开江面,灯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显得有些斑驳。
很多散步或者夜跑的人,一家老小,带着宠物,或者和朋友成群结伴,还有卖场的流浪艺人,唱着调子很老的情歌。
她挽着陶东岩的手臂,走在人群里,江风拂面,吹动了她的头发,也将她的声音吹得有些散了,“东岩哥,你后悔吗?”
陶东岩愣了一下,扭头不解地看着她,“……后悔什么?”
“就是……现在。”她仰起头,望着他的目光很复杂,担忧,忐忑,还有愧疚,总之相识有千言万语,撞击着陶东岩的心房。
他立时便懂了,阿萝是在担心,怕他觉得今日太苦,也担心他们未来会因为生活环境的改变而越走越远,还有桑家……
“不后悔,是我要跟你出来的,自己选的路,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他握着桑萝的手,轻轻捏了捏,“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会学完该学的课程……我知道你担心酒厂,可咱们不是说好了么,给师父找徒弟,他跟爷爷都不是拘泥的性子,从来没讲究过非得姓桑的来继承,要是那样,当初就不会选你和我,阿鲤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