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惹？”陈晓芸愣了愣, 随机篇目的目的地呼之欲出。
她甚至都快背出那句子了。
陈晓芸三步并作两步，大胆地走向山的入口。
入口很狭窄，她需要微侧着身才能通过。
但这狭窄的通道很快就变得开阔起来。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 豁然开朗。”
陈晓芸加快了脚步，忽然从黑暗走到明亮的地方, 差点被闪瞎了眼睛。
她见到宽阔的平地，在田间劳作的脸色平静的农人，还有一旁玩耍的黄发小儿。
她愣愣地看着出现的这一切，喃喃背起了：“土地平旷, 屋舍俨然, 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 悉如外人。”
悉如外人，这是相对于陶渊明笔下的晋人而言。
她上一个世界才去了东晋，知道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样式绝不是东晋时期的。
“桃花源记呀。”她终于确定面前的景色源自于哪篇文章。
真的是挺神奇的。
这种忽然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体验，她一直在经历。但这次是没有预想的跳跃。
“南柯一梦”这个模式确实与以前的体验完全不同。以往都是去找生出鸡蛋的鸡，现在居然能直接吃鸡蛋了？
《桃花源记》也是人人都背诵过的名篇目，陶渊明所作。
小时候的她背陶渊明的诗，对东晋陶渊明全无概念，认为中国只有夏周—春秋战国—汉—唐—宋—元—明—清。
什么三国两晋南北朝、五代十国真是毫无印象。不认识的诗人全归到唐朝。
而现在，她，真的到了世外桃源？
“好耶。”陈晓芸特别喜欢这种与以前不一样的感觉。
她中学时学《桃花源记》，总认为是篇诡异得很的文章。
那时候《鬼吹灯》还有《盗墓笔记》很流行。她看得很是入迷，上课都在课桌肚里翻书。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她在讲台下神游。一不小心，她想来想去，开始觉得比起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更像是整个村的人其实都早已不在人间，是条鬼村。
每次细看文章，她都会怀疑这究竟是陶渊明自己的美好想念，亦或者是真实存在的另外一个世界，里面活着的都不是活人那种。
她能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足以说明当时学习量不饱和。
陈晓芸踌躇地站了一会儿。
没等她主动上前问人，已经被很多村人发现了。
她那么大一个人，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笔直地站在那里，确实很惹眼。
况且她这个外来人口，不惹眼都没有办法。
他们开始拍拍这个，拍拍那个，互相让人看不远处的忽然出现的陈晓芸。
“姑娘何处而来？”一名衣着朴素的大哥上前，主动问她的来处。
大家对着她的出现窃窃私语。正大光明和暗地里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陈晓芸的外套运动裤看起来和在场所有人都不一样。
嚯。
真是久违的注视目光。
他们何止不知魏晋，还不知唐宋元明清呢。她莫非要说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
既然别人都问她来自哪里了，陈晓芸还是友好地回答：
“我来自岭南。”
“岭南？那是哪里？”
“听起来很远的样子呀。”
“那里与我们这么不一样吗？”
陈晓芸的话让他们惊讶。
况且她身上穿的衣服真的很奇怪，不男不女，头发竟然才及肩。
外面的世界竟然已经变化如此大了？
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都在好奇她的出现。
陈晓芸连忙整理一下自己的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些。
方才在外边儿长途跋涉好一会儿，看起来十分疲惫。
“你们好？”她朝他们打着招呼。
他们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冷冰冰的黄泉的世外桃源之人。
见到陈晓芸友好的笑容，他们虽搞不清楚她的出处，但回以热情的微笑。
“岭南在很遥远的地方？我是一个……徒步旅行家。可以坐下来说吗？”
陈晓芸走了挺久的，确实很徒步。总而言之，她有点累了。
听闻此言他们都明白她是想休息了。
正是傍晚用饭之际，陈晓芸被热烈邀请去村人家吃饭，顺便聊天。
“去我家吧！”
“去我家！”
“还是去我家吧！”
众人开始为她的去向争夺了起来。
她害羞了，还是第一次那么多人抢着请回家吃饭。
陈晓芸随意挑了一位面善的大婶，跟着她回家了。
其实挑谁家吃饭都一样，因为她只是坐着吃饭，小小的屋子里屋里屋外都是人。
而且人有越来越多的出现。
他们好奇极了。
陈晓芸开始知道唐僧四人组出现在女儿国时，受到了怎样的注视。
她也没长五个眼睛，八个鼻子呀。
不就说了一句，她来自于岭南？
“你是从外边来的吗？”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的村长不知何时也坐上桌了。
大婶还在做饭，她的丈夫和孩子也在桌上坐着看她。
陈晓芸乖巧地回答：“是的，我是从外面来的。”
确定她确实来自于外面，众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陈晓芸寻思，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公开饭”？
饭菜尚未上桌，那边的村长和几个看起来就德高望重的老人开始讲村里的情况。
其实也不需要他们说，陈晓芸会背。
「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陈晓芸还是装作很认真的模样，听他们讲完。
好歹是第一次来到虚幻的空中楼阁剧本，要慎重对待一些。
等大婶笑眯眯端来饭菜时，陈晓芸还是裂开了。
看来他们的饮食似乎也停留在秦时。
看看这蒸鱼，还有这炖肉。
村里的其他人家也相继送来家中的酒肉吃食。
很好，她这下可以确定整条村都很返璞归真。
她怀着，饭菜或许味道还不错的心情，吃了几口。
挺好的，味道淡得像没放盐，食物腥气有些重。
陈晓芸在各位的目光下，不得不吃多了几口，还喝了几口酒。
酒倒是好喝的，还有桃子味。
陈晓芸喝了好多酒解渴。这里的酒度数低到不行，或许还能和rio相媲美。
她扒拉着饭，听他们问外边现在是怎样的光景。
陈晓芸真是难以作答。
她真正生活的外边儿还是他们的外边儿？
又是很不一样的。
“外面的话，有更多的好吃的东西？”
陈晓芸发现自己很难精准形容外面的世界。
她还是一切以陶渊明时代为准吧。不然她同村人说外面没有战乱，人们安贫乐道且每天996的工作，挺误导别人的。
陈晓芸道：“你们若是为了躲避战乱，其实外面的话，还是有点乱。”
东晋确实是一个战乱分裂的年代。这时候出去，似乎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陈晓芸以前是不会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够与世隔绝这么久。但是她现在知道每条村都过得那么苦，生活条件到哪里都差不多，与世隔绝还能不缴税费，避免战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陈晓芸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不会的问题就瞎编。
比如为什么她头发减那么短，是外面的女子的流行？
陈晓芸沉思了一下，说：“是我女扮男装在外行走的下下之策。”
“女扮男装”这个极具新意的词一出，全场哗然。
陈晓芸看起来比他们“世外桃源”的人看起来神秘多了。
吃过饭后，陈晓芸被拉到了村里房子比较大的一户人家落脚。
之所以大，是因为这户人家孩子多，房间多。
陈晓芸晚上是同一位年仅四岁的小妹妹和另外一位十岁的小妹妹一起睡觉的。
因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天黑了没多久就到睡觉时间了。
一会儿，原本想好奇问她事情的女孩子们都睡着了。
陈晓芸看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缩在被子里，还有点害怕。
害怕的时候，赶紧睡觉，这样鬼就追不上自己了。
她起床的时候，有点茫然。
外边儿的天还是蒙蒙亮，闻着烧柴火的气息，她回想起了小时候每年暑假在姥姥家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