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慢速度，倒是可以稳稳当当地过去，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齐江冉纤白的手指划过大片沙地，早已脏得灰扑扑得一片，扬起的沙尘被脸上的汗水粘住，几乎要迷住眼睛。
右臂酸得像是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少年却没有丝毫放慢速度的意思，杏眸被沙尘刺激得染上了生理性的水光，却亮得逼人。
“余少校，你看这位同学，有没有可能破现在最好的成绩啊？”
站在余鸿兮旁边的校长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余鸿兮的目光锁在齐江冉的面上，闻言凤眸里掠过一丝深暗的墨色。
嗓音淡淡的：“有。”
他一向知道，虽然他乐意宠着，但是小幻形兽从不是那些养在温室里见不得风雨的娇弱Omega。
还差最后几米……马上就可以出低桩网了。
齐江冉已经形成了习惯动作，下意识地抬手向前方的沙地攀去。
低桩网的场地正对着体育场馆的正门，北风每隔几秒便会呼啸而过，直接将松散的沙土扬起一片。
细小的颗粒再一次迷了眼睛，齐江冉下意识地闭上眸子，只听见“撕拉”一声布料裂开的轻响，透过眼睛的缝隙，可以看到左肩的短袖已经被铁丝网的倒刺勾出了一道口子。
整只袖子甚至挂在了上面。
本就因着剧烈运动跳得飞快的心，现下几乎是乱得没了节奏。
怎么办……他本来过低桩网就已经算慢的了，要是再耽搁一些时间，这次测试第一根本就不用想了。
齐江冉试着拉扯了一下，视线受阻，心绪又乱，根本没有顺利把袖口从倒刺上弄下。
校长看了一眼时间，慢悠悠的：“我记得这位同学是双S级的Omega……帝国几十年都没出现过了。天赋不错，就是心性还需锤炼。”
“若是再耗下去，恐怕还是很难拿到这次的第一。”
余鸿兮垂眸看了一眼光屏，没有应声，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冉冉现在一定急坏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抛下这样的条件。
不知是哪儿先传出的一声低呼：“他好像受伤了！肩在流血！”
余鸿兮短暂失神的黑眸刹那恢复了焦距，正撞见齐江冉左肩处奶白色的皮肤上洇出的猩红血迹。
那片被倒刺勾破的衣服碎片还挂在铁丝网上，狰狞的一道新伤从肩胛骨处一直蔓延，殷红的血珠一点点渗出来，随着少年愈发拼命的动作，一滴滴落在沙地上，格外刺目。
“让他停下，去找校医”几字几乎已经涌到了喉咙口，却被余鸿兮生生咽了下去。
一点点朝他靠近的少年显然没有在意自己肩上的伤口，奔跑的动作几乎要向前栽倒，却依旧稳稳地上了最后的平行梯。
齐江冉只听到左昭在拼命地朝他喊：“齐江冉！还有十秒！加油啊！马上就是第一了！”
余鸿兮俊美的面容在不断放大，青年就站在终点线后，等着他。
“五秒，四秒，三秒！”
“齐江冉成绩，二分十七秒！合格！”
齐江冉冲过终点线，顺着惯性险些摔倒，被余鸿兮迅速地揽过腰扶了一下。
少年额前的刘海滴着汗水，下意识地抬眸对上余鸿兮的视线，杏眸里闪烁的星星却被青年冷沉的神色一下压灭了。
“我……”
我是第一吗？
“送他去校医室。”余鸿兮确认了齐江冉已经站稳了，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扶着他的手，转身冲着一旁随队的校医道。
“好的，这位同学，麻烦你跟我来一下，你手上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
齐江冉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自己手臂上流下来的半凝固的血痕，丝丝刺痛感终于在神经放松下来后一点点袭来。
他想说，他想等测试结束，再去校医室，却看到余鸿兮接过了校医手里的纱布伤药，眸里有些冷，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校医还是留在这里吧，万一一会儿再出什么意外。我送这位同学去校医室就好。”
齐江冉耳朵一热，感觉整个场馆的人都在看他。
清冷的嗓音很平淡，尾调却有些沉，在念他的名字时，让他下意识地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走吧。齐江冉同学？”
【作者有话说】：建议把“心疼冉冉”打在公屏上。
第61章
万众瞩目之下，齐江冉低着头，抿着唇，跟着余鸿兮出了场馆。
空旷的操场上早已没了人，只是背后透过落地窗投过来的或是羡慕或是鄙夷的各色眼神，让少年的脸颊比方才奔跑时还要红。
急促地呼出来的气，在冷沉的空气里一下就化作了白雾，竟和额前湿漉漉的墨发上滴下来的汗水一起将眼眸染的洇湿。
齐江冉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一下眼睛，刚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被余鸿兮攥住了手腕，带进了通往校医室的拐角。
“你……”齐江冉有些慌乱地回头看了一眼体育场馆，压低声音，“这是在军校，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要是被人看到余鸿兮这样拉他的手腕，还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流言。更何况，刚刚他跑过终点险些摔倒的时候，余鸿兮似乎还揽了他的腰……
“已经很远了，那里有一个高台遮挡，他们看不到的。”
余鸿兮拉着人站定，凤眸覆盖的冷淡渐渐褪去，带了些烟火暖色。
身前的少年短袖下的身子有些单薄，左肩狰狞的伤痕已经开始红肿，还在不断渗出的血珠连成一条线，几乎汇聚到了他的指尖。
“怎么那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他看得真真切切，若不是齐江冉为了挣脱铁丝网发狠地扯了那一下，绝对不会伤到肩膀的。
齐江冉侧目看了一眼肩上的伤，逐渐加剧的疼痛让少年的嗓音微微有些发紧：“流了些血罢了……上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齐江冉面色发着白，只一件短袖，在汗水被风吹过时后背冰凉一片。
他没敢说，若是他顾忌这顾忌那，第一可就是别人的了。
男朋友十天的十个小时，也是别人的了。
“跟我去校医室。”
齐江冉刚打了一个寒战，就见余鸿兮脱下了军装外套，披到了他身上。
还带着薄荷的冷香，舒服的呢制面料裹着余鸿兮的体温，刹那将身子捂得一暖。
“……校医室有人吗？”
“没有人。”
校医室开了暖气，齐江冉坐上椅子，看着余鸿兮把碘酒、棉签、纱布取出来，半蹲在他面前，小心地动了动左手。
只是皮肉伤，也不是很深，就是伤口长，看着可怕了一些。
“你别这么严肃……我真的没事，也不疼。”
沾满碘酒的棉签刚触碰上他的伤口，火辣辣的刺疼就逼得齐江冉倒吸了一口冷气，嗓音一下就软了起来。
“不疼？”余鸿兮一手托着少年的手臂，一手拿着棉签轻轻擦去伤口上半凝固的血渍。
小幻形兽在家里那么会撒娇，哪儿不舒服了，哪儿疼了，都会跟他说。
现在倒好，来了军校一天半，别的没学会，在男朋友面前撒谎倒是学得很好。
“嗯，不疼……”齐江冉手一抖，感觉到余鸿兮给他抹药的力度大了一些，语气登时委屈起来，“你轻一点啊……”
“不是不疼吗，嗯？”余鸿兮嗓音微冷，目光触及少年杏眸里的水色，却不自觉地温柔下来，“冉冉就这么想要第一吗？其实就算不是，也没什么的。”
“不少人来中央军校之前，都做过类似的训练，你初学，哪怕是做得差一些，也没有什么。”
齐江冉乖乖地伸着手任余鸿兮摆弄，闻言微卷的睫毛轻颤了几下：“……那怎么行，每天一个小时，凭什么让给别人。”
话语出口，齐江冉才发觉自己语气里的异样情绪。
一点小伤，虽说是有那么点疼，但换来测试第一，怎么算都不亏。
余鸿兮把脏了的棉签扔掉，重新涂了一遍碘酒，才扯下一段纱布，给小幻形兽包扎上。
薄唇压着冷冽的弧度。
“就因为那一个小时吗？”
齐江冉没否认：“还有就是，不想让你失望。你都特意过来给我做示范了……我要是还不拿个好成绩，也太丢人了。”
少年的伤口被纱布裹了三层，终于勉强遮掩住了底下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