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赵姨娘为何这样说,但好歹,我把这“丰足”这牌子经营了三年,且去京城那边也有人照应,应是不至于像您说的这样不堪。”
她这“丰足”并不只做绣品,还兼有米粮等等铺子。
光绣品一样,可不至于让她短短几年挣得这样多的钱。当然了,要说林初月最熟悉的,那肯定还是绣铺。
缓了会儿,赵茹茹也认识到刚才自己那番话有些太冲了,她不该对林初月这样说才是。
毕竟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京师的水太深,若没有万全的把握,阿月你还是不要轻易去踏足。”
这做生意必然伴随着风险,既有风险,何来万全的把握?赵茹茹这话,不就是暗着劝她别去。
赵姨娘这样奇怪,实在让林初月有些费解。
想了想,林初月诚恳问道:“赵姨娘,你可是有何事还瞒着我?”
这些年来,赵姨娘对她的好,她明里暗里或多都知道一些。
就从最初赵姨娘借着她的名头,帮助各个县城给,她赚名声的那事情开始,近年开大大小小,赵姨娘可是帮了她不少,并且这些事,还大多都没有告诉她。
林初月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能够全心全意支持她的人,会突然不想让她去京师。除非,在京师里,有一些赵姨娘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不愿意让她认识的人。
当然,这只是林初月的猜测,但她同时觉得这,猜测也不是毫无道理。
赵茹茹目光微微一顿,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捏紧,随后沉静心绪,扬声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阿月你别多想,我也只是为你考虑。”
“京城,确实不如于安城来得稳妥……你自己好好思量。”
说完,赵姨娘转身便打算走,但林初月却开口又叫住了她。
“赵姨娘,我还有一事想问你。”
赵茹茹回头,让丫鬟在一旁候着。
“有什么事,阿月你直说就可。”
林初月看着眼前的这人,目光澄明认真:“赵姨娘可否告诉我,与我相似的那位,您的故人,究竟是何人?”
赵茹茹缄口不言,一双眼看着林初月,目光里带着犹豫。
“您待我这样好,想来也是我沾了那位故人的光吧?”林初月上前一步,又接着问,“那为什么赵姨娘就是不肯告诉我呢?难道告诉我了,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如果不是的话……”
“请您告诉我吧。”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无缘无故的对我这样好,还非不让我去京城。
林初月有直觉,这应该与她的身世有关。
从前她没有多想,原本这个世界她就是不熟悉,虽然是出生就穿越过来,但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实感,可越是待着久了,她对这个世界,也就越发依恋。
她以为她只是北境过来的难民,父母死于流亡途中,是孤身一人的,可从赵姨娘待她的态度来看,事情,似乎并没有这样简单。
林初月清澈的眼里带着水光,看着,让赵茹茹如有些难受。
这场景,就好像是顾念秋在哭一样。她怎么能让顾念秋在她面前哭呢?
“阿月,我告诉你,你别难受好不好。”
察觉到赵姨娘的态度突然变软,林初月点头。
随后,赵姨娘把她带进了自己屋里。一点一点的,和她说了,自己和顾念秋的过往。
赵姨娘说,顾念秋是个很好的人,赵姨娘还说,她曾经因为嫉妒,对顾念秋不好。
可是在最后的时刻,却是顾念秋过来帮她的,也只有顾念秋肯帮她。
赵姨娘的话里带了很重的思念,听着让林初月也有些感怀。
“阿月,你长得和她很像。”赵茹茹笑了笑,又温声道,“算算年纪,念秋……或许是你的母亲。”
其实不能称为或许,赵茹茹觉得那是肯定。
这世上,如若没有亲缘关系,哪里会有长得这样像的人,况且林初月和顾念秋,环环扣扣都能对得上。
顾念秋极善顾绣,名动京师,而林初月也善顾绣,顾念秋落罪流放北境,林初月也是北境流亡至此。
如若要说不确定,那唯一让赵茹茹觉得不确定的地方,就是林初月的身生父亲。
她觉得,林朗配不上顾念秋。
林初月愣了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还没有从赵姨娘说的话里反应过来。
她母亲……是曾经的太常寺少卿之女,自己是她的女儿?他们,是曾经的罪臣一家?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的事情已经翻了案,可那些人死的死,流亡的流亡”说到这里,赵茹茹自嘲一笑,“终究还是成了牺牲品。”
不想让林初月为此伤感,赵茹茹随即转换的情绪。
“所以,我不希望你去京城,其实并不全是因为怕你做生意遇到困难,我更担心你这张和他这样像的脸……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初月明随即明白了,赵姨娘为何要这样劝阻她。
可,她不是这样想的。
她听见这话,更想去京城了。她想去看看,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曾经生存过的地方。
要说仇恨,她感觉不到。
别说是她,就连在她身旁的赵姨娘,她也看不出她眉目间有任何仇恨。
或许是因为时间实在过得太长,就算有,也渐渐消失了吧。
“阿月,如若你一定想去京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赵茹茹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去了。
林初月看着赵姨娘,认真的应下。
“赵姨娘,您说,我的父亲究竟是谁呢?”
如果父亲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当今的镇国将军。”
听见赵姨娘这话,林初月神色兀然沉重。
镇国将军林朗,原书对他的描述不多,只说他一生从未娶妻,忠于国家社稷。
要说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便是他下令,弑杀奸臣邵砚山。
那日,万箭齐飞。
京城里无垠的白雪,只有他倒下的那块一片殷红。
当初看到这里林初月,只觉得快意人心,而现在……
她恨极了那所谓的镇国将军。
可笑的是,这人居然还可能是她身生父亲。
那个对她不管不顾十几年的父亲。
按照原书的走势,林初月早在四年前就死了。而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是不是说明,这原书的结局也不是不能改变。
和赵姨娘谈过一次,林初月心里再没有往日那样轻松。
阿砚注定会走上科举之路,注定会为官,注定会进入京城。
可,她不能让他死。
一定不能。
绝对不能。
阿砚那么好。
*
前些时间,邵砚山通过了他们所在州府学政举办的科试,只等着马上就要来的乡试。
乡试得去贡院,在他们于安城更上一级的省城,要过去还需得提前几日。
整个乡试共分三场,每场需考三天,也就意味着光是考试,就得辛苦上九天。
光是想想,林初月也就觉得万分艰难,邵砚山不仅得去省城,还得在里面待上这样久,虽说中间每考一场都能出来,但也就是在附近的客栈休息,肯定比不上家里来的舒心。
在邵砚山走的前两日,林初月斋戒沐浴,去于安城里最大的寺庙里请愿,虽说算不上什么,但这是她能表达的一份心意。
他们家阿砚一定能顺利通过乡试。
这日,他们一家都起的很早,林初月和邵全德的一起出门送他。
省城离他们远程不算太远,估摸着一天就能到。
天色还朦朦胧胧的,日光掩在云层里,晨起的风还有些大,吹得林初月发丝飞舞。
又过了一阵,风停了。
邵全德送了一段路,现在已经回去了,只剩下林初月还跟着,巷子的前面就是马车。
这条路算不上长,马上就要到头。
“阿砚。”她叫了他一声。
邵砚山这几年实在是长高了太多,林初月得抬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早已没有几年前的稚嫩,眉目温淡,五官清隽,面上时常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却澄净清明。
他们家阿砚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偏柔的精致,但却不过分,恰到好处,皮肤的像白瓷一样细腻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