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又心漫不经心地搓着手指:“嗯。”
奶奶激动得两眼发光:“是哪里人?家里干什么的?”
“不知道,我公司员工。”林又心说,“家里应该就普普通通吧,或者更差。”
奶奶的脸一下子黑了。
三婶忍不住扑哧一笑,夹着嘲讽。
魏馨岚搂着林又心胳膊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讲过啊?”
林又心扯了扯唇:“这是我自己的事。”
“不行。”奶奶面色严肃,沉声道,“我们家不能接受这样的出身,你要知道,你谈恋爱结婚不只是为了你自己。”
林又心本来只是顺着三婶随口一说,又听见奶奶这种糟粕言论,顿时被激起满身斗欲。
“可我就是为了我自己啊。”林又心轻描淡写道,“我为什么要介意那些?您爱要面子,要钱,就让林悦薇去嫁富二代好了,反正她也喜欢。我呢,是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哪怕将来去菜市场卖豆腐我也愿意。”
“你——”奶奶气得身形晃了晃,似乎在竭力压着怒火,“你生在林家,就得为林家考虑,你不能这么自私。”
三婶摸了摸头发,忙不迭添油加醋:“我们大家也是为了你好,女人啊,最重要的还是家庭,找一个有钱的老公,将来才好在社会上立足啊。你说你找个这样的,丢人就不说了,以后万一你有个什么事儿,你能靠得住他?”
林又心转眼望着三婶,凉飕飕道:“只有林悦薇那种什么都不会的寄生虫才需要靠男人在社会上立足,我找男人,我喜欢就够了。他没钱,我可以养他。”
“真的是造孽。”奶奶浑身发抖地望着她,“养你一场,没成想养成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又心嘲讽的扯唇:“您一定要今天当着我爸的面说这些话?好,那咱们就掰扯清楚。”
魏馨岚拼命地使眼色,拽她胳膊,林又心冷冷地甩开,望着奶奶,眼神锐利:
“从我生下来开始,您就嫌弃我是个女孩儿,大哥去的是贵族学校,我和林悦薇只能念普通学校,我爸要给我转学,您就骂他不孝,浪费钱。
“后来我爸死了,您嫌我脾气不好,不听话,林悦薇会来事儿会撒娇我不会,我就成了那个最碍眼的,我做什么都是错。
“我出国的第一笔学费是我爸的遗产,我妈在家被你控制,不让给我打电话,也不让给我寄钱,生活费和后来的学费都是我自己打工挣来的。
“您扪心自问,您算是养过我吗?”
奶奶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又心目光凉薄地望着她继续:“不过事到如今,我得谢谢您没养过我,没把我养成林悦薇那个样子,这可能是我在这个家里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至于你们。”她目光扫过三婶,三叔,大伯,甚至她妈妈,唯独掠过了林子骞,“想把我当做筹码换取你们的利益,做梦。”
魏馨岚眼里泛出湿意,摇着头,拉住她的手,又被她甩开。
林子骞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始终没说话。
但林又心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
也许她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人能够从心底里理解她。
林又心摸了摸面前的墓碑,昨晚下过雨,碑顶潮湿,像是谁在这里哭过一样。
她在心底向爸爸道了歉。
明知道不该让爸爸看到这一幕,但她还是没能忍住。
手微微颤抖着收回来,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亲爱的。”她嗓音很淡,甚至有些死气沉沉,“我在青山公墓,来接我好不好?”
那人气息一顿,随即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好。”
第16章 你好烫。
奶奶没再说话,沉默着把带过来的纸钱全部烧完。
一起出去的时候,林又心接到电话,人到了。
出租车停在公墓门口,男人从副驾驶里走出来,十分自然地搂过她肩膀。
林又心抱住他的腰,仰起头冲他甜甜地笑。
他抬手替她整理头发,动作温柔。
两人都是一百分的演技。
在那些人的目光注视下,他拥着她钻进后座,回头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出租车渐渐驶离。
戏演完了,附近已经没有观众。
他试图把手臂收回来,肩膀却忽然一沉。
女人热乎乎的脑袋,柔软馨香的头发就这么沾上了他的皮肤,他的呼吸。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从皮表下渗,蔓延到血液和神经,摧枯拉朽似的侵蚀了每一个细胞。
由里到外,他都觉得不像是自己了。胳膊不自觉弯起来,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一下一下地拍。
他抿着唇不说话,却连指尖都泛着温柔。
黑云压顶般的疲惫和酸楚,过去都要醉一场才能忘掉,此刻却被他无声的温柔给渐渐驱散。
林又心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恨不得一直赖着不放开,就像小狗对火腿肠的贪婪。
她头脑一热,唤了他一声:“余安州。”
男人手指动作一顿。
她紧接着说:“我们要不来真的吧?”
余安州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手从她肩上拿下来,胳膊也放回自己的位置,正襟危坐,嗓音淡漠而严肃:“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林又心侧身望着他,“我是在正经地和你商量。”
余安州对上她目光,神色认真:“那我也正经地拒绝你。”
林又心一阵无语,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对于自己的外表和魅力,她一直足够自信,应该没有一个正常男人可以完全无动于衷。
“……”余安州有被冒犯到的不悦。
看着男人岿然不动的脸色,她眉心微蹙,面露惋惜:“你知道你自己像什么吗?”
余安州虽然不太想理她,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像什么?”
林又心:“唐僧。”
余安州:“……”
林又心一脸正色:“不过我要是女儿国国王,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男人耳廓染上浅浅的红晕。
这点细微变化成功取悦到她,抬手在男人胳膊上轻轻点了点,嗓音轻软,气息缓慢悠长:“我会把你一辈子捆在身边。”
余安州面色凝重地抓住她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移开,嗓音低沉,一字一顿:“林总,别闹。”
他还是习惯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样子,还挺招人可怜,一开口,就像个妖精。让人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浮气躁,越想压着,越要破土而出。
林又心望着手腕上几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忽然笑出声来,带着软糯的娇嗔:“你好烫。”
男人手掌炙热的温度从触碰点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然而她呵气如兰的调侃,却一瞬间烫进他心底。
妖气横生的嗓音,这声好烫,像是在说别的东西。
他目光猛地一颤,撒手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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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谢胤约在周六下午。
工作室走廊上,金灿灿等得万分焦灼,比计划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林又心才从会客厅出来。
金灿灿激动地凑上去:“怎么样怎么样?”
林又心摇了摇头。
金灿灿眼色暗下来:“我早就猜到了,以谢老师的身价,我们八成是请不起。”
“是啊,我们可没钱去砸他。”林又心叹了一声。
金灿灿正垂头丧气,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
男人白衣黑裤,身姿颀长,脸上略显岁月的痕迹,但遮掩不住昔日风华,和成熟稳重的魅力。
金灿灿浑身一抖,直挺挺地打招呼:“谢老师。”
“你的秘书倒是一点都不像你。”谢胤笑着望向林又心,“那就这么说定了,资金到位,你再通知我。”
林又心抬手和他握了握:“好。”
直到坐进车里,金灿灿还是懵逼状态:“林总,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林又心淡淡回。
金灿灿不敢相信:“谢老师答应给我们当编剧了?”
林又心耸了耸肩:“谢老师对片子的质量要求很高,如果项目资金不够,一切都是白说。”
哪怕他和林晟是旧识。
林又心也是刚刚才知道。
原以为是爸爸单方面欣赏谢胤的才华,所以书房里摆着谢胤从创作生涯起始的所有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