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真是有毛病。
“……原谅我,我真的应该冷静下来了。现在,让我们带着容器上路吧。”
“等等,什么上路?”
“我假设你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不要动。”
“你他妈的在说——”剎那间,我已经被吃牠酸臭的嘴巴给吃进肚子了。
这老东西到底平常都吃些什么啊?我趴在牠的舌头上,尽可能不让自己往里头掉,然而来自深处的恶臭不断传来,那像是腐尸与酸液的混合体,甚至还有点奇特的甜味参在里头……臭死了,臭到我几乎能看见气味的画面!
画面?不对,那什么影像都没有,那阵臭味带来的只是一片黑暗,又深、又浓郁的黑暗……
*
(呃啊啊——)
(——喀咑!)
……出来了?不知何时,我人已坠落于地面。我身处于一处巨大残破的古石桥上,桥的两侧是无底黑暗、周遭则让远古巨墙所环伺,而不知名的光火点缀其中,虽然看起来就快熄灭了,但多少还是能照亮路面。这地方让人毫无头绪,我既不觉得自己是在下面、也不觉得是在上方,虽然硕壮的树木根系从方厅上头延伸而下,但我无法笃定沿着树根上面就能通往罗德兰。
此时那条蛇倒挂在我头上,牠磨了磨牙齿,两片下垂的长肉瘤在空中飘荡。大蛇说道。“这里是属于葛温王继承者的传火之屋,现在,把王器放上祭坛吧。”
在蛇所看着的方向有道大粗的石门,它座落于石阶之上,让两道石制的火炬台所照亮。在门的正前方还有个树根,它看起来像是被伐木者遗留下的老树残渣,不过看起来又像是个人造的篝火盆,纠结的树根从石砖中窜出、在石门前交织成台……我想牠所谓的祭坛就是指那吗?
我问牠:“你在耍什么花样?那个、蛇?”
“我是寻找王者的芙拉姆特。”
“好,芙拉姆特,现在到底是怎样?那祭坛是什么东西?”
牠发出一声狐疑的音调,接着说:“它是什么?一个相应的位置,祭坛中的王器之器。好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快去吧,把王器放入祭坛里吧。”
“为什么?”
“为什么?好吧,这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从来不肯耐心听蛇说话的下场……现在,就让我一字一句的解释给你听,王的继承者。”
“洗耳恭听。”
“你,你取得了王器,这已经证明了你是葛温王的继承者,而继承葛温王、完成传火天命、最终消除黑暗并解除不死诅咒——这就是身为王者的你必须执行的使命。”
王者,听起来真了不起。“那放上去之后会怎样呢?又为什么必须放上去?”
“求知心旺盛,是吗?……好吧,关于缘由,这就要从千年前的事件说起了,葛温王的继承者。”芙拉姆特嘴巴开合数次,似乎正在舒缓脸部的肌肉,接着,他说:“千年前,罗德兰仍如日中天,世界初始之火照耀着世界,万物生生不息……然而,有一天,火焰突然无预警地衰竭,紧接着来自远古的黑暗趁机入侵,从此恶运降临罗德兰,神、人、有知万物都无可幸免地受名为‘深渊’的秽物所污染。在那个过程中,不光是人类族群里有纷乱者产生,受惠于初始之火的王者族系们一个个背叛了世界、成为乱源之一,同时间,火焰也即将熄灭,末日看似无可阻挡……
最后,大王下了一个决定,祂决心前来初始炉火,寻找火灭的原因并试图将它再次点燃,然而葛温王知道,祂并非命运选定者,祂的到来最多也只能阻止火焰熄灭,却无法长久维持,在这段期间,深渊之物亦会想尽办法加快火焰消失,好让所有的黑暗与诅咒降临世界。于是王又在火炉前设下了一个机关。祂将拥有强大灵魂的背叛者们封印在某处,令祂们无法继续作乱,接着,葛温王创造了篝火与王器,前者让不死者得以推迟不死诅咒、并能抵挡黑暗的入侵,后者则是为了保护火焰,直到命运的继承者前来为止。
殒落的远望者们说,继承者必然是人类,因为诸神已无力回天;而继承者必然将斩除背叛者们,令罗德兰的祸根永远消失;最终,王的继承者将会用那群王者的灵魂将容器给填满,届时,那便证明了你已经拥有了一切,是延续火焰、照亮世间的太阳王者。
现在,放下王器就是第一个步骤,这个动作将解除背叛者们的封印……到时候,那就是你的下个任务了,讨伐祂们,并将其魂注入器皿以打开通往初始火炉的门径,届时,你就是火的继承人……消灭黑暗的王者,所有的恶运苦难都将因你的到来而消失。”
“听起来也未免太复杂了。”
芙拉姆特叹了口气,然后说:“好吧,那我就简单一点再说明一次。放下王器、讨伐王魂持有者并取得祂们的灵魂、将灵魂放入器皿中、继承葛温之志终结黑暗——大概就是这样了。”
“你似乎很习惯面对‘年轻人’。”
“我很久以前就面对过‘一堆’年轻人了。好了,继承者,过去放下王器吧。”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才想到王器似乎一直是无形的东西,于是我问:“要从哪拿出来?”
“只要你想……它就在那。”
只要我想——哇喔!……很好,它出现了,我几乎都忘了它是这么样的庞大。“只要这么做就行了吗?放上去?”我问。
“请相信我,王的继承者……毕竟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寻找你。就算你不愿相信我,至少也相信命运,它明示你必须去破除黑暗,将盛世带回世间……”
其实我不是很相信那条蛇说的那些事情,不过看起来,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做个继承者、做个王者……解除黑暗与不死,当然,我并不是这么在意其它人,只是若是我消除了黑暗,那安娜塔西亚就不必继续留在那了吧?……也许我们能一起出去走走,她会喜欢新鲜空气的。
(吭咚……)
我的想象还要更多,当我望着片刻后闪耀金光的器皿时,我想到了安娜塔西亚的脸。虽然人性在她的皮肤下蠕动、黑影让她失去光采,但她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女性……坚强而神圣,她必然是我的永远的火焰,除此之外,我不晓得还有谁能在黑暗中照耀我。
当那团金光冲上天空、划过黑暗的天井与烛光时,我想起了过去还在地上的族人们与战友。他们或许已经灭亡了,死得一个也不剩……或许没有,如果我有幸完成这一切,我是不是该去寻找他们踪迹呢?无论生死,我都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哪,活在哪、死在哪。
不久后,撼动厅堂的光芒消逝,盆中仅剩一团火焰,就如同篝火一般令人向往,这时,我想到了自己的梦想。是骑士吗?不,我只是想要有人肯接受我……我一直是随波逐流,太多的战争、太多的流亡,但我不想一无所有地消失在世上,我想要一个真正的家。
“我、寻找王者的芙拉姆特很荣幸为您服务,王的继承者,”当我走近时,大蛇如此说道:“现在,我该指导你下个任务了。在王器之后,必须去讨伐相衬于葛温的伟大灵魂,那四个拥有辉煌灵魂的祸源。他们分别是墓王尼特、伊扎里斯的魔女、拥有王所分赐之魂的小隆德四王、以及葛温王的前亲信-无鳞的西斯,准备好那些灵魂并填满王器,这就是你当前最重要的任务。”
“我可真是等不及了。”
“……好。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回去了,在原地等一下。”
“等等,你该不会又要把我给吞——”
真是个烂问题。
可恶,真是臭死人了,蓝衣战士说的没错,这家伙嘴巴臭到让人无法忍受……
话说,那家伙又去哪了呢?
*
回到祭祀场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罗德兰的白昼让我的双眼刺痛。这种状况一直到我开口对芙拉姆特提及其他问题时,眼睛的不适才慢慢解除。
芙拉姆特是条啰嗦的蛇,虽然啰嗦,但倒是挺细心的。那家伙肯能是全罗德兰知道最多的生物,只要我肯问,牠几乎没有达不出来的问题,只是我仍无法完全相信他,因为芙拉姆特对于不死的起源似乎有所回避,尽管该回答的依旧是说了,但我隐约察觉到那些话中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