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黑剑士,很高兴你不是个硬石头……我想我开始中意你了。”话一说完,罗特雷克就拿起了腰间的两只弯钩刀,看起来正准备应战,“好了,哲辩大会到此为止,现在,就像先前说的,让我们快去快回,好吗?”
索拉尔则高举直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说:“黑骑士——虽然你现在拿的是斧头、又要求我别叫你作骑士,但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能称呼你的方法,况且你确实是个骑士,永不放弃、永不妄言,骑士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让我们上吧,黑骑士,别再让无谓的忧愁干扰这场圣战!”
你们真是太高估我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是。“……龙,那条龙刚才下去了,但要是我们下去,牠可能就会立即跑回来……老实说,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搞定牠,我身上除了毒箭与两三颗火焰瓶外,没有任何牵制的手段。”我如此说道。
我一一与两人详述现在的状况与目的。最终我们都同意,这趟任务需要一个诱饵,让魔龙的大嘴巴没办法骚扰真正的主力。现在,这个地方能跑最快的人就是我,最快、也最没有负担,于是我主动担任这个职位,同时也一手策划了接下来作战方针。
尾巴。我告诉他们。那些大块头的尾巴比牠的双脚还要危险,同时我其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它,因此,当我吸引魔龙注意时,我希望他们能就先试着将牠的尾巴给切断吧;接下来,就想办法射破魔龙的翅膀,避免那条龙想从天而降,大伙打起来也乐得轻松;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后,牠没了尾巴与翅膀、战力也会因此少掉两三成,届时我将想办法跳到贪食魔龙的头上发动突击,而索拉尔与罗特雷克就在下面尽可能地攻击对方的侧腹部与足部以达扰乱作用,到时就看到底是那条龙先因重伤而死、还是等着被砍破了头颅而死。
*
计划听起来很简单,然而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我们不知道那条龙的鳞片是不是硬到连斧头都砍不进去、也不明白牠到底跑的多快、甚至连那家伙的攻击手段都不清楚,大伙只知道那条龙的力气正如牠的体积一样可怕,随便一脚都能致人于死地。
我进入了广场,举斧的手稍稍抬高,示意要他们俩戒备;那只魔龙躲在那,我察觉得到,就在裂缝之后,牠的呼吸掀起了涟漪,翅膀的鼓动声混在水花中,那满腹的利齿与舌头在断壁前不停的搅动。
此时,这副身躯唯一的防御仅只于左手的盾牌,我的身子挨在后头,读着脚部的次数与宽度;那条龙动了,振动存脚掌传到了脑干,这次牠不疾不徐,那颗小小的头颅在水后嘶嘶低鸣,好像早就猜到送上门的猎物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那条龙锁定了我,这次牠就算毁了下水道也要把我给吃掉。
该停下来了吗?我走多远了?不,再前进一些,牠快来了,但还离我不够近。
(哗啦……哗啦……)
罗特雷克真的会帮忙吗?他跟索拉尔会不会就这样离开?毕竟连他们都没想过正面挑战这条龙,那东西是他们俩都不敢对抗的巨大怪物……就算放任不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打从一开始就不关他们的事。但要是如此,罗特雷克跟索拉尔又为什么会放下召唤标记?他们自愿成为某个人的助力……我不该怀疑他们的……该死,我就只懂得怀疑!
专心把事情做好,不死人,扮演好你的角色。现在你该怀疑的是自己会不会胆怯……你该怀疑自己会不会又一次临阵脱逃,现在站在这的不是别人,是你啊,你才是面对难题的人!而他们,他们只是赐予你奇迹的人……你要把握住它,无论无形或有形的都一样珍贵。
你站在这,不死人。你不是英雄,也不是人类,你只是区区的不死人。
(哗啦……哗啦……)
‘我不是说过,不死人不能留在这吗?’
……对,不能留在这……我们的立场已经很危险了……
‘米格尔不是第一个……早该该驾轻就熟了。’
我……我不知道。
‘——白教——祭司——有块饼——哈哈哈——……’
米格尔……米格尔……是你先背叛了我们……
‘看看后头——那两个人——他们值得你信任吗——?两个——不死人——?’
(‘别回头。专心点,兄弟。’)
‘因为你——跟你的同伴——因为你们的卑劣存在——世间——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你的敌人不是不死人,是罗德兰才对。专心点,兄弟……接受你的命运,接受的你考验。’)
‘啊啊……你——你这个怪物——你——你竟然还妄想——获得荣耀——?’
(‘把耳朵关上、把心关上,不要去听、不要去想。’)
‘命运——你们的命运就是——无物——……卑劣的……垃圾……’
(‘牠来了,牵制牠,保护好你的伙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抓紧你的盾牌!’)
是。
(哗啦……咑咑……)
我站在这。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我站在这。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我站在这。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吼——!吼嗷——!)
我举起了斧头。
*
索拉尔跟罗特雷克呢?他们……他们在那里!
嘿!索拉尔、罗特雷克!你们要走了吗?
“黑骑士,愿太阳引导你!”索拉尔的灵体逐渐淡去,在他赞美太阳的身姿下,那位战士离开了我的世界。
“照顾好你自己吧,疯子。”仅剩残影的罗特雷克对这我说。后来,他也离开了,消失在残破的瓦砾堆前。
我站在这,但我在哪……下水道?
哈哈……结束了吗?
(啪哗——!……)
混乱尚未解答,我却先倒了下去,倒在了一摊臭水上,它有些黏稠、充满腐鱼的气味,此时,那些液体渗进了伤口,狠狠地刺激着这份身躯…….所有的疼痛又再次复苏,我的肌理彷佛有爬藤再骚动、血管让针刺给占据,然而我痛得如此鲜明而纯粹,不让任何恐惧所打扰。
啊……我睁眼便看见天上的光芒,一大片剥落的穹顶闪烁着刺眼的白景。那是罗德兰的天空,是假的,永远不会是真的……那也无所谓。继续看着我吧,我要把一切都了结掉。
病源
防火女、防火女,你的火焰即是荣耀,葛温之焰因你而苏醒,从此社稷永固;防火女、防火女,你的火焰即是生命,人性之光因你而凝聚,从此世间常明。
他们说:防火女,你的一丛篝火点燃了希望,神意终于传到了凡人手中,自此,八方邪灵已不足为惧。
然后,他们又说:但也因为你,你的一丛篝火点燃了末日薪柴,围绕在火焰前的人们已不能无知度日,他们的笑脸里总是藏着阴霾、喜悦中总是渗着忧愁,因为那把火焰是葛温的神喻,在最黑暗的时候,祂的力量支持着迷惘的人们不被击垮;但有天它必然会熄灭了,到时,这个世界又会如何?所以,防火女、防火女,人们将这份神圣的荣耀交付与你,但愿你也能用你的生命与灵魂去呵护它、喂养它,让它闪耀如初,直到世界终结之后也依旧明亮。
啊啊——……防火女啊,我们的圣处女、我们的家园之光……
*
杰纳尔、杰纳尔,这玩意儿就是那条尾巴吗?是不是每只大怪物的尾巴都会变成这副德性?
当然,我没这样问他,因为这只会显得我很愚蠢,明明都在这混了这么久了,却什么都不知道……但事实如此,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不知该从何问才好。然而……有些事实早已分明,从这一刻开始,我不能再对它们视若无睹,假装自己仍一无所知。
啊……我的人生,是不是该好好地面对它了呢?就算毫无意义,但它却仍是我的一部分,构成我伫立、说话、思考的因子。
就好像老师讲的一样:历史,它是一种很个人的事情;它是一种十分简单的道理,所谓的历史即是生命,我们无法否定、也不知从何否定起,大伙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记得它,然后任它远去……记得,你站在这,学习文字与语言的艺术,正因为你是个有历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