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历来是朝廷免税之地,出了名的穷乡僻壤,却不想这百姓食不果腹的地方,贪官倒是一抓一大把,各个富得流油,不逊长安商贾。
他正看案卷看的入神,却被衙外突然响起的击鼓声震的心头一凛,他瞧了瞧书案前明燃的烛火,又看了看窗外深暗的天色。
这个时辰来击鼓,是不想要命了吗?
外面鼓声响了一阵又停下,裴绰心知来人应是被门前值夜的小吏撵走了,正要继续看案卷,却听鼓声又响了起来,甚至比方才声音更大。
裴绰被鼓声敲的心烦,他手上一合案卷,对外喊道:“什么人!?带进来!”
裴绰未曾想到,这深更天儿里,被衙役带进来的竟是为女子。
她身上穿着一件很素净的衣裳,衣料上的绣花,他识得,是京中早两年便过时的款式,她头上戴着帷帽,素白的纱垂着,将她的容貌遮挡。
裴绰坐在长案前,打量着殿下的女子,那身衣服虽已是过时的款料,可穿在她身上却是难得的好看。
裴绰本想勤奋一夜,将积年的案卷皆看了,省得明日去会那帮老狐狸时,被他们诓骗。却不想半路来了这么个夜半敲鼓的“疯子”,他平日读书时最忌人打扰,若是将他心神扰乱了,他就得去做些别的事,就算强忍着将手上的事情做完,也是事倍功半。
裴绰目光凉凉的瞧着女子:“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大人,臣女知道。”女子闻声开口,声线区别于当地细腻的江南软语,满是清澈,带着丝丝清冽。
裴绰闻言挑了挑眉,她回的是‘臣女’,他目光扫过她素淡的一身,她脚上穿的那双绣鞋虽干净却已磨褪了色,竟还是个为官人家的小姐。
“既知道,还来敲鼓,是想闹事?”他声音陡然添了几分冷,似乎是故意恐吓眼前只身单影的女子。
若是寻常女子,听了此等威严的询问,自该是害怕的,裴绰心中想着。他是有意如此,想吓一吓她,以“报复”方才被她吵扰之事。
孟静婉听着裴绰的质问,倒不见得惊慌,她在他身前直直的跪下,语调恳切:“大人恕罪,臣女深夜击鼓,是因有紧急的冤屈,等不得。”
喊冤屈的人倒是很多,如此紧急的倒是少见,裴绰笑笑,似乎提了兴致,也不在意此刻非是正常上衙的时辰,他抬了抬眼皮:“什么紧急的冤屈,说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先别急着骂北歌,兵力部署图的事情还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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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宠冠南齐后宫
年前萧放杀了幽北刺史何铮, 将灵后在幽北的耳目彻底拔出干净,随后整军南下,清君侧。
半年时间, 从深冬至夏初, 气候嬗变之间, 萧放率大军连破数城, 直逼京都长安。如今正驻扎在郑州,再破一城,便可取下东都洛阳。
裴绰从岭南北上, 他身边的人由一大半来自长安, 是灵后派来护送他归京的队伍。裴绰心里清楚, 护送是假挟持是真,只是如今,他心中无所依,灵后想要挟持他也罢,最好杀了他,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裴绰在驿站醉酒两日, 护送他的队伍终于在第三日开始催促他上路, 他略醒了醒酒, 由仆人搀扶上马车, 上车后, 便歪在座椅上睡去。
马车颠簸了一路,行至郑州与洛阳边界时,在山隙间, 猛然停滞。
裴绰是被打斗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待听清车外短兵相接的声音,霎时清醒过来,他大手握住贴身的佩刀,接着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眯着眼眸向外看。
有一伙貌似土匪的人与灵后派来挟持他的军队打了起来,很快,灵后派来的人被“土匪”压制,悉数斩杀,未留一个活口。
裴绰冷静坐在车内,无论来着何人,冲着什么来,他都无所谓,要是将他的命一并拿了才好。
他正坐在车内想着,却见为首的那名“土匪”向他骑马走来,那身量看着颇为眼熟。
连祁策马走到裴绰车窗前,他抬手摘下黑色面罩,对车内坐着的人拱了拱手:“裴大人,侯爷知您被灵后挟持北上,让我前来接您去郑州。”
裴绰见是连祁,他想想,也难怪,接着淡笑了笑:“有劳了。”
连祁在瞧见裴绰时略有一顿,裴绰如今的状态很是颓然,与他平日的模样相差甚大。连祁又对裴绰拱手一礼,随后骑马上前,让人将地上的尸-体处理一下,接着调头朝郑州而去。
连祁日夜兼程的护送,裴绰抵达郑州是七日后。
孟静婉病逝的消息,萧放已有耳闻,他早预料到裴绰许会颓然的模样,却还是在见到他时,因着他的状态心头一紧。
这几年奔波于战事上,萧放较以往消瘦了不少,也愈发的沉默寡言,他看着从马车上摇摇晃晃走下来,浑身酒气的裴绰,不忍皱了皱,他大步走上前,夺过裴绰手中的酒壶,扶住他几乎站不稳的身子,低声唤他:“少辰。”
裴绰闻声抬起醉眼看了看萧放,回道:“承渊。”
萧放握在裴绰肩膀的手紧了紧,他将酒壶递给一旁的连祁,亲自扶着裴绰向帅帐内走。
进了帐中,裴绰衣带未宽,直接倒在萧放的床榻上,他闭着眼愣愣的躺了一会,随后伸手嚷着要酒。
萧放瞥了眼裴绰:“你醉了,不能再喝了。”他说完吩咐连祁让军医备碗醒酒汤。
连祁应声退下,一同带走了裴绰的酒壶。
裴绰闻言不服气,继续嚷着:“我没醉!没醉!还能喝。”
“再喝便是不要命了!”萧放整理好衣料上的褶皱,走到床榻前,他看着倒在上面的裴绰叹了口气:“她病的严重,你也早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现在你这般酗酒,是不想要命了?”
“是我害死了她。”裴绰突然开口,他说着就双手捂住脸,似乎是哭了。
从孟静婉病逝至今近一个月,这是裴绰第一次眼红,也是平生第一次眼红。
萧放将裴绰的状态看在眼里,他不再开口,转身命人备些热水,又召了随军奴仆入内服侍裴绰更衣沐浴,他则出了帐外等待。
不多时,帅帐内传来吵嚷声,一片混乱,萧放转身走入帐内,便见裴绰将一个奴仆推搡至地,夺过奴仆手中他沾满酒味的外衫,他骂道:“谁许你碰的!若是碰坏了,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奴仆哆哆嗦嗦的跪地,埋着头不敢出声。
“少辰,一件衣服而已,发那么大火做什么?”萧放说着走上前,让奴仆起身退下,换另一个进来。
“我不用人伺-候,我自己来。”裴绰抱着衣服开口。
“也好。”萧放说着朝裴绰抬手,欲接过他怀中的衣服,却见他紧紧抱着不放。
裴绰护着衣服良久,才小心的递给萧放,嗓音竟带了些哽咽:“这是阿婉给我做的,就只这一件。”
萧放接衣服的手一顿,随后拿过衣服,走到一旁的衣架上挂起来。
“一会喝了醒酒汤,睡一觉,醒了什么都过去了。”
“承渊,我过不去了。”裴绰双臂撑在木桶边沿,他低头看着热-腾腾的浴水,双目通红:“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阿婉和我在一起没有一日是开心的,我不该那么自私,我早该放了她的。”
“逝者已逝,你若放不下,便是折磨自己。”萧放背对着裴绰,他的目光落在孟静婉做的外衫的花纹上,冷静开口。
“放下?”裴绰冷笑了笑,他不知是在嘲讽谁,又道:“你劝我放下,你自己不也还是放不下。”
萧放闻言转头看向裴绰,只见他对着浴水,口无遮拦:“承渊,你还不如我,被那个女人哄得团团转,损兵又折将,最后她甩给你一顶绿帽子,转身和别人跑了。”裴绰也不看萧放的脸色,继续说着:“三年前,我知道她弃了你同别人跑了,还替你派人去南齐打听过,想不到我们的和安郡主,哄男人确有一套,前有程元泽和你,后有南齐新皇,专捡高枝攀,人家现在可是宠冠南齐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