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绰说了半晌,却等不到萧放一句回答,他不由叹气,他靠得萧放更近几分,在他耳畔低语:“我不瞒你说…你带兵破宫那日,就已经有不少大臣私下联络过我父亲,他们都愿意拥立你为帝。”
裴绰这一番话,埋在怀中也并非一日两日了,无论从那个层面来说,萧放都是大周皇帝的不二人选。
抛开私情不说,单单他作为一个臣子来讲,他自然是愿意拥戴一个血脉正统,智谋过人,能征善战的成年男人做皇帝,这样的人才能引领大周在敌国环伺的时代长久的生存下。而并非是拥立一个体弱多病,不谙世事的黄口小儿。
“我举兵…并非是篡位,而是清君侧。”
裴绰说了这么久,原以为萧放能听进去,却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不由有些急:“我自然知道你并非乱臣贼子,你做皇帝,总比那黄口小儿做皇帝更好些,他那个年纪能处理政务吗,最后还不都是靠你?你就算无私扶持着他,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反咬你一口吗?萧放你最好想清楚一些,为了他,就算是看在他父皇对你们侯府的所作所为,你都不值得这般忠贞仁义,你就算不为了自己想,总可以为北歌想一想,你做了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你就可以给她最好的。”裴绰劝说到最后,甚至将北歌都搬了出来,他从前未觉得萧放是这般淡泊的人,唾手可得的皇位他不要,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好兄弟该是个有野心的人,今日却才算真的看明白他。
“那些荣华富贵,和安早就拥有过,她从未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萧放将裴绰从自己身边推开:“皇帝我不会当,你这心思也趁早消了,还有那些私下去找你父亲的大臣,别以为他们拥戴我就是什么好人,不过是些墙头草,贪生怕死想尽快找个靠山罢了,现在若是庞奉山的兵力能胜过我,他们说不定还会去拥戴庞奉山,慕强求存之辈罢了,并非是忠心。”
“还有,我今日对戚白琬处以极刑,也并非单单是为了和安报仇,这些年长安的风气被戚家兄妹祸乱的不堪,我对她们的处理不过是以儆效尤,京都的风气该是时候正一正了。”
“我知道他们只是些墙头草,可是有他们在,不是更名正言顺些。”
“你想让我名正言顺的登基,那就只有皇帝驾崩,你想我动手杀了他?那我与那些乱臣贼子又有什么区别?我既说是清君侧,便不会借着这个名义去做不该做的事。”
裴绰一时被萧放怼的哑口无言,气也不是,骂更不是,只能一甩衣袖:“萧放,你今日糊涂,最好日后别后悔!”
“你给我老实些,别做遗臭万年的事,别脏了自己的手。”萧放提点裴绰。
裴绰转身便走,似乎气极:“你给我滚,你才遗臭万年。”
***
次日晌午萧放命宫内所有宫人前去皇宫西部的法场观看行刑。
萧放告诉了北歌今日在何时何处行刑,他了解北歌对戚白琬的恨,询问她可要前去。
北歌拒绝了。
她无心去看戚白琬最后烈火焚身的模样,只要知道她罪有应得就好了。
萧放其实私心也不想北歌去看那样的场面,听她拒绝也松了口气,萧放自己也不会去法场看行刑,对于戚白琬,他多一眼都不想再看。
萧放便如往常陪在北歌身边,萧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自昨日从刑狱司回来,北歌听到戚白琬的胡言乱语,似乎比以往更沉默了。
他不知道,北歌会不会因戚白琬的话对他起疑心,摄政王的事在北歌心底可谓是一颗刺,一颗不可触碰的刺,稍有风动,便会引起波澜。
萧放在心底沉吟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向北歌解释一番,他不想因戚白琬的一番胡言乱语,而让他与北歌之间产生任何的
第110章 番外(一)
戚修贤自那日从戚母坟前回家后大病了两日, 混混僵僵恍若离开人世。
奇怪的是,两日病好后,他无论是身上还是心上都轻松了许多, 似乎压在心头终年的担子终于被彻底卸下去。
戚修贤病好后听闻萧放在两日前处决了戚白琬,他从城郊的老房子离开, 进宫的路上, 看到了城门上挂着的戚白琰的人头。
戚修贤在城门下驻足,仰头看着高高的城门许久许久,他一语未发,继续朝皇宫中去。
戚修贤达到桐音馆时只有北歌与一名女官模样的中年妇女在殿中,北歌称呼那人未徐娘, 很亲切的样子,戚修贤一瞬记起来,这个女官原是在教坊司中当值, 算是北歌落难时的教引嬷嬷,当年北歌逃离教坊司,她帮了不小的忙。
戚修贤再见到北歌, 原本担忧的心平缓了许多。
萧放当真是爱她的。
并非是口上的海誓山盟, 而是润物无声的温柔细腻,北歌身上的伤在这短短半月内可谓恢复的极好。
虽然伤痕留下的疤痕还在, 但也比他想象中的要浅淡许多,有萧放这样细心照顾着,等他们来年再见面时,想来她应该可以大好了。
北歌早就听闻是戚修贤深入牢中,最早将她救出来的,她自醒后一直没有间到他,如今见到了, 才好感谢一番。
戚修贤听着北歌感谢的话,只是笑,还说自己愧疚,没能在宫中护她周全。
北歌似乎看开了许多,只道如今已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闲聊的几句,萧放便从外归来,听闻戚修贤进宫了,一入桐音馆,果然瞧见他正与北歌聊天。
戚修贤见萧放回来了,与北歌和徐娘言别,随着萧放走到殿外。
这两日,长安的日头格外明媚,似乎天儿也通了灵性,知道曾经的昏暗要改朝换代了似的。
萧放与戚修贤并肩站在屋檐下,戚修贤说自己病了两日,今日方才大好。
萧放又关切的询问了几句,打算叫个御医来替他把把脉。
戚修贤看出萧放的关心并非客套,但也还是拒绝了,自己的身子,大抵在这世上,也真的只有自己最清楚的。
戚修贤和萧放又闲聊了几句,他终于开口提及今日进宫的所求:“在下从城外入宫,瞧见了前中书令的人头。”
萧放闻言,眉梢微动,他虽不觉此事有错,但对戚修贤还是含有愧疚的,他问:“你可怨本候如此做。”
戚修贤闻言仔细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在下都放下了…所以在下向和侯爷求个恩典。”
“你说。”
“在下想求,可以让前中书令的尸首合葬在一处。”
萧放闻言,深深的望着戚修贤,他想戚修贤口中的那句放下,大概爱恨嗔痴皆放下了吧。
“好。”萧放答应。
戚修贤到了谢,又与萧放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后告辞离宫了。
戚修贤离宫后一路朝城门处去,他花钱在城郊买了块风水不错的地,不过与他娘亲的坟墓离得很远很远。
戚修贤亲自动手安葬了戚白琰后,于次日给萧放留下一封告别的信,之后便独身离开了长安,他在信上说,算计了多年,如今终于可以轻轻松松,他自认无欲无求,只打算去周游天下,看一看世间美好河山。
***
萧启年的病情在叶老悉心的照顾下日渐好转。
叶老从行宫入宫,告诉萧放这个好消息,彼时裴绰刚好在旁,听到叶老所言,不由噤着鼻子哼哼,顺便嘲讽萧放:“你这是真的要拿自己的命当垫脚石牺牲啊。”
萧放闻言照例不理裴绰,只是让叶老继续照顾好萧启年,尽力能让他痊愈,同时宫中如今清净了,可以请萧启年回宫了。
裴绰听着萧放这一系列的安排,知道他曾经对自己说的全是真话,没有一点虚与委蛇,他是真的打算扶萧启年的病秧子小孩坐稳地位。
裴绰一时也不知该夸萧放忠贞大义好,还是骂他犯愚发傻好,反正萧放也不听他的劝,他说什么都是白说。
萧启年被接进皇宫后,很乖巧的来面见了萧放,不知是不是在戚白琬身边待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练就的炉火纯青,一点皇帝架子也没有,言语行动间甚至以萧放为尊。
裴绰得知后,立即大骂,这个皇帝小儿可是个心机深沉的苗子,萧放这般不设防,等他以后长大了,羽翼丰满了可还了得。
萧放见到萧启年后,屏退了左右,只他两人交谈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