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举报有钱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哦。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举报自己的领导同事,都没什么好下场的嘛——这个秘密我可以帮你保守。”
裴轸认真地开车,听到这儿反而笑了:“你真的很聪明。”
“你……为什么要帮李埃?是因为……我吗?”
“我很想说因为你,但我不能说谎——这是医生的本能。
我见过太多放弃治疗的病人了,生命太脆弱,越早发现治疗了才会更自由地活下去。
病重了才知道能自由地活着多么不容易,李埃一定比我们都更懂得这个道理,如果能帮上一点点小忙,那我义不容辞。”
车子开到医院附近,裴轸先停在了医院门口:“你先进去吧,我停到附近的商场,这儿没有车位,也是万幸今天开了车可以分头行动,没有你做不完这么多事。”
下车时正好遇到了开会从行政楼出来的师姐,不出意外,下班之前整个医院都知道胡羞坐了裴轸的车回医院,版本已经从胡羞帮裴轸办事变成了两人出双入对回了家又陪着去了大使馆。
胡羞听到这流言蜚语眉头一皱,师姐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添油加醋的嘴,之前听了多少八卦,现在都要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在医院最忌讳的就是办公室恋情,不是怕影响工作,而是自己努力的积累到最后都会变成——靠男人上位。
果然在第二天到办公室的时候,胡羞被师姐找了个理由支出门外。
她在走廊晃悠的时候隐约听到,几个前辈想把她送去副院长办公室隔壁打下手,护士长也在房间,说起整复外科点名要胡羞去做专门的科室翻译,转正名额就一个,陈阳已经在医院三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师姐的语速很快,却依旧清晰可辨:“小胡有实力是一方面,裴医生也是真的欣赏她,整复外科缺人吗?
想招翻译不见得找不到要不到招聘名额。你看陈阳没依没靠,转正名额年年没他份,心疼也没用。”
裴轸远远地和她打招呼,胡羞看到之后掉头就走,直接钻进了洗手间,怕什么来什么,简直避之不及。
再出来时裴轸也不见了,蔡主任从她的办公室走出来,和胡羞说,小胡,位置调换一下,办公室缺个男生,你到副院长隔壁那一间去。
搬动的东西不多,胡羞装箱时办公室一片沉静。胡羞倒也不生气,就当自己是盆富贵竹。
等东西在副院长隔壁落定,师姐叫她出门去喝奶茶。胡羞心想,人性究竟是有多复杂,办公室政治就是浮世绘,上一秒还在嚼舌根,下一秒不知道又要怎么拉拢自己。
“小胡,你最近和裴医生走得很近哦?”
“还好,就是帮他送了个材料。”多余的也不会和你说了,胡羞想。
“师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医生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行政大多数没有医学背景,像你我还是有点硬通货的,在办公室也要小心。”
“其实我有点不懂,在医院大家都是同事,工作而已,为什么这么敏感呢?”
“因为那是裴轸啊。这医院的医生分为两种人,一种是裴轸,另一种是其他医生。
大家都很优秀很努力,二十四小时当成四十八小时来用。
但是长相英俊条件优越,有天资又思路通透的人,只有裴轸这么一个。你也不得不承认裴轸很帅吧?”
“他帅又和我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说,我在医院工作,他很引人关注,不代表我也要特别注意他。
大家都是靠能力做事情,朋友之间相互帮忙,都是分内事。
如果转正要以裴医生的关注度来考量,那我不如去做他家的家政。”
“说什么呢,你喝咖啡。”师姐买了两杯咖啡,塞一杯进胡羞手里:“这话和我说说就算了,不要被护士长和蔡主任听见。”
胡羞撇撇嘴,心想话就是给你听的,反正你总有办法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去。
晚上走出医院大门胡羞就打了个寒战。有人隔着车窗招手,是裴轸,钻进车门时冷风灌进车里,两个人一起打了个喷嚏,相视一笑。
裴轸发动车子:“你也感冒了,怪我。想不想吃点热的?我请客……”
“同病相怜而已。我估计早就感冒了,搞不好还是我传染你。”
还用说吗,当然是和刁稚宇在李埃的咖啡店睡行军床冻的,年轻人,太能折腾。
“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店,这会儿吃应该很合适。”
车子径直开去了陆家嘴。香格里拉的jade36,电梯出来右转走过长长的走廊,三阶台阶拾级而上,暖黄色的灯光和悠扬的爵士乐,临近圣诞季的节日布置,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人不多,环境极其幽静,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黄浦江和经典的外滩走廊,上海滩的名片风景。
胡羞心里越发觉得中了计,这哪里是随便吃一顿,随意的晚餐愣是吃出了求婚的阵仗,裴轸,不就是帮你个取个材料,不至于不至于。
紧接着端上的餐前面包、龙虾汤和鹅肝跳跳糖让胡羞有点紧张,昨天刚吻过自己如果今天表白,这种场景下,还真不知道想出什么理由拒绝,这简直是逼上梁山。
而裴轸翻看菜单不慌不忙,动作举止都很自然,餐前礼节也极其到位,修养是骨子里带来的。
接待裴轸的是经理。站在身边微微弯腰打招呼,和裴轸亲切地聊了两句,他是这儿的常客。
经理轻声问起要不要喝酒,眼神滑过胡羞时,有些许的不适应和好奇,胡羞收在眼底,这个见证过什么的人,在打量老客带来的新朋友。
裴轸体贴地问,想喝酒吗,可以喝一杯,我送你回家。
“我也不是那么擅长喝酒。”
“今天我生日。没和你打招呼冒昧带你来,抱歉。一直以来我在医院没什么朋友,又特别想找个环境庆祝一下……证明自己是特别的。”
这句话在胡羞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卡顿。像是嵌入字幕和画面有延迟,过了好一会儿才懂,优秀的同时,裴轸也许……非常孤独。
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安慰,胡羞说,如果你想尽兴的话。
我可以陪你喝,毕竟你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即将去美国做研究员,也值得庆祝。
几杯过去,牛排刚摆到面前,胡羞看到裴轸捂着脸:“我的天啊,没想到你这么能喝。”
“也没有,就是以前辞职在家gap的那一年,酒量突飞猛进。
读大学时看完小剧场也习惯性地喝一杯,酒精也是致幻的一种嘛,留在戏梦里。”
“小剧场……真浪漫。”
“南大小剧场嘛,有传统。毕竟做翻译很枯燥,烦恼多,就总想找点乐子,先锋书店也常去。你就没有烦恼吗?”
“课题和科研的话,没有。真的要说烦恼的话——持多一点就会胖,算不算?”
裴轸笑着说:“我是真的很难控制体重,胖了又很快挂在脸上,也很难的。”
酒鼾时两个人的摇晃的灵魂在彼此的眼中,很有可能融为一体。
胡羞被他的话逗笑,再抬起头时,视线像个摇晃的镜头,对面的脸忽远忽近,靠在玻璃上傻笑:“我也没想到翻译有多么深奥,直到看到你们做口译员,当时看着你我就想,你们得多紧张啊,这种高密度的思考,如果是我,估计要气急败坏。”
胡羞摇了摇手指头:“当然不行。口译员最需要的素质就是心态要稳。如果我们慌了,两方都会茫然,急躁也会让大会气氛变得紧张。
我们作为沟通的桥梁,情绪一定要稳。这么多年,不是我吹牛,翻译这件事上我还真没出过错。”
“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人总会被命运带到适合自己的地方去。”这句话有点熟,她记不清了。
“你真的比我们医院大多数的同事都有趣,第一眼见到你的名字就知道你不简单。但是现在——”裴轸的脑子有点短路:“我得找个代驾了。”
两个人之间流动着甜得微醺的空气,胡羞看着面前拿着手机皱眉头的裴轸,这种氛围熟悉又令人安心,他一定也非常依赖这样的关系。
自己究竟和她的前女友哪里像,这家餐厅都发生过什么故事,能让他的呼吸和这儿的空气如此安心地缠绕在一起,又用温柔缱绻的眼神看着她,似醉非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