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两头隔着快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这边入夜了,那边才开始上班。
“那很好啊。安心去,也不在这一周。你平时就是舍不得给自己放假。”
“不过我们两个都去爱尔兰了,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沈宁……”甜甜抿唇。
路迢一听咂舌:“你傻啊!那万一沈宁一辈子不醒,难道你们两个自己的生活就都不要了?就守着她,远点的地方哪儿都不能去?这不可能的!”
“呸!呸!呸!乌鸦嘴!”甜甜急忙放下手里在叠的衣服,拍拍实木做的床头柜,“沈宁有很大可能会苏醒好吗?”
“我这是真朋友,为你考虑才说的大实话。先前我还担心他会因为他妹妹的情况委屈了你,现在看来他心里还是分得清的。意外已经发生,珍惜还能相伴在眼前的彼此才是最重要的,别再留下遗憾。”
路迢难得这么正经又语重心长,甜甜于是又坐回床边,不由得回想起昨晚的沈琛,褪去了商场上锐利的锋芒,敛起了傲然睥睨的气势,也仅仅是一个渴望轻轻揽着恋人,将下颌抵在她肩窝寻求难得静谧与一丝慰藉的普通男人。
一个,她愿将此生朝暮尽付于他的男人。
“唔……他说了,他当初总以为沈宁一直会等着他,于是一再将工作排在前头,总以为忙完了还来得及,可等到出事才发现,过去所亏欠的陪伴很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永远无法再弥补回来。所以他不想重蹈覆辙。”
“那就好,毕竟你也算没亏待过沈宁,隔三岔五就去医院陪她唠嗑。都快比你家沈先生跑得还勤了吧?”
“他要博物馆和集团两头顾着,难得休息的时候也是来陪我,给我做饭,那我不去多看看小姑子,还叫别的女人去钻空子啊?”甜甜半开玩笑道,“婆婆过世得早,不存在婆媳关系问题,按照套路,公公一般对儿媳妇也都没什么意见,就剩小姑子勉强算只‘拦路虎’。我趁她昏迷时候把感情培养好,等她醒来就不会对我为难挑刺了。”
“我的天,你可还没嫁过去呢!”路迢在电话那头直道她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甜甜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痴痴一笑说:“说不准就快了呢。”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等等……我、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路迢起先还一头雾水,直至被灵感击中,“他难道是想向你旅行求婚?”
好像是一声拍大腿的响儿,路迢越发亢奋的话音继续传来:“这很有可能啊!那些商界大佬做事从来不会都只有一个目的,心眼儿多得很呢。本来为庆祝博物馆反收购成功这理由我听着就挺牵强的,就是一时也没想到哪儿不对劲。但现在,我几乎可以断定这次旅程绝对不会只是纯游玩那么简单!”
这应该算“英雄所见略同”?
甜甜双眼一亮,语速和心跳一起不由自主地加快,却仍是压着嗓门低问,仿佛门外有人在偷听似的。
“你也这么想?”
“不过从你平时的描述,和我那天与他的短暂接触来判断,你也别对这种直男的求婚方式抱有太大幻想,估计最多也就是从电视剧里学点演烂了的手法,毫无创意那种,藏来藏去都在甜品里,你懂的。”
甜甜咂摸咂摸嘴,点完头才想到路迢根本看不见,又开口附和:“这倒是。我之前还和他吐槽过把求婚戒指藏在甜品里的做法,但他左右想不出别的,就听我那么一提,大概还是学着用那套吧。”
“方式方法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钻戒几克拉。”路迢贼笑。
“庸俗!”甜甜笑骂一声,听见门铃响了,瞥一眼床上没收拾完的行李箱,忙不迭说,“不和你说了!应该是他来接我了,我们先去吃午餐,再去机场,我得抓紧时间整……”
谁知路迢比她还先挂断通话,紧接着对话框弹来一条信息:
“真爱生命,远离狗粮。”
于是,她边满心荡漾地跑去为沈琛开门,边也嘚瑟着回了她八个字:
“发放狗粮,从我做起。”
狗粮?呵。
六天后,远在都柏林的甜甜再回顾当时路迢发来的这条消息,顿觉啪啪打脸。
异国情怀的博物馆是很独特,威克洛山脉的风光是很美丽,跟沈琛出来旅行是很安心,但问题来了,狗粮去哪儿了?起先两天,她几乎每餐都点不下三种甜品,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就为了给某人藏求婚戒指制造便利。到了第三天,沈琛仿佛收到暗示般,开始主动为她加点甜品。然而,除了差点被这些甜点吃到积食外,什么都没发生……
没错,她是批判过那些把戒指藏在甜品里的人做事不现实,也不怕女朋友直接一口给吞下去。但她吃得非常优雅,非常淑女,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了啊!
每舀一勺,她还给对面沈琛一个放轻松的微笑,希望他不要担心安全问题,只管找个机会吩咐侍者往里藏就是了——藏得再深,她也吃得出来!
奈何沈琛他就是,不藏。
甜食吃多了有害牙齿健康,于是在历经了抓耳挠腮的几日旅程后,甜甜开始在牙疼的深夜里辗转反思,会不会真是自己和路迢想多了?沈琛就只是单纯带她来观光赏景,享受异域的慢节奏生活。
也是了,认真论起来,他俩从相识到现在的月份,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以老干部努力揣的心态,不太可能这么快就向她求婚……
盘子剩下的小半块牛排被甜甜一脸怏怏地拨来拨去,还是不愿接受自己很可能自作多情这个事实。
“是不是主菜不合胃口?”沈琛将她的心不在焉都看在眼里,放下高脚杯,出声问。
“啊……嗯,我们是不是,”她回神,支吾两声,试探着问,“明天就要回程了?”
沈琛颔首:“不过我没有订太早的航班,你可以睡到自然醒,来得及。”
那这就是在都柏林吃的最后一餐了。她一叹,无意识地又拨弄了下凉掉的牛排。
“你这样吃不饱的,要不要试试这家的甜品?”
面对他这副好皮相,甜甜噎住片刻,还是说服自己,扯出个笑容点头:“好啊。”
于是沈琛一招手,侍者走近,弯腰附耳,听着他低声交代完,才离开。
“你和他说了什么?”甜甜暗喜,却还要装作随口一问。之前几次点甜品他可都没有特意与侍者耳语。这次一看就是另有安排,有戏啊。
“没什么。”他应着,淡笑着呷一口酒,举手投足,都是彬彬有礼。
好嘛,既然他要云淡风轻地揣到最后,那她也陪着。
甜甜自以为看穿,于是“哦”一声,也不再追问,直到侍者将甜品上桌,才又偷瞥了好几眼沈琛的表情。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那就只能吃了!
爱尔兰人平时习惯吃英式西餐,因此沈琛为她点的是英国传统甜品,Trifle(查佛蛋糕)。一勺,两勺,三勺……Trifle有很多层,可她耐心地一直吃到最后那层——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根本藏不了戒指的果冻层,也还是什么惊喜都没出现!
“你就……只点了这一道?”她还抱着最后一丝丝幻想。
“准确来说,只是让他们先上一道,剩下的打包。”
对他给出的严谨回答,甜甜只感到绝望:“所以你刚才,就只是交代侍者另外再做几样甜品带回去?”
“嗯。”沈琛点点头,还笑问,“你看看菜单上,还有没有别的喜欢的?也可以再让他们装好。”
原来是真的,没什么啊。
“没有了……”甜甜有气无力。
沈琛看她,沉吟道:“我总觉得你这几天心里有事,怎么了?”
“你真不知道我怎么了?”她小脸板起来。
似是探究地望她一眼,而后沈琛徐徐摇头。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钢铁蹄髈啊!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甜甜心中咆哮,将刀叉往盘里一丢,“叮”一声发出抗议的脆响。
“我吃腻西餐了,我要吃大猪蹄子——”
4
夜里十一点,甜甜精神饱满地出了机场。
整个航行过程她都暗自负气着不去主动搭话,结果这家伙也闷着,埋头看资料,无聊之下,她就犯起困来,一觉睡到了飞机降落。
睁眼时,她的脑袋就安安稳稳地枕在他肩头,梦中那股淡淡的雪松香调萦绕鼻间,就如同现在,男人俯过身来为她解开安全带时,他身上的清冷气息总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将她的全部感官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