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除了母子俩的棉袄，还有其他季节穿的衣服，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又是一天过去，夜深人静的时候，裴小轩窝在郁星怀中睡觉，今天的他迟迟无法入眠。
就在郁星半梦半醒间，裴小轩看着四周大大小小的泡泡，伸手去戳，突然的出声打断了老母亲的瞌睡虫。
“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呀……”
这话其实是自问自答，裴小轩以为妈妈睡着了，因为妈妈的身边有好多好多小泡泡，谁知她根本没睡熟，听见儿子的问话脑子还有些懵，却下意识回答他。
“你有爸爸呀……”
裴小轩戳泡泡的手一滞，小家伙抬起头去瞧妈妈，却见她闭着眼，也不知刚刚说的是梦话还是回答他的话。
他曾经正大光明在家人们面前问过，结局是被郁华严厉斥责了一番，后来就不敢再问了。
那是外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斥责他，给他幼小心灵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现在只敢偷偷问问妈妈，偷偷跟妈妈谈一谈这个话题，却也不知自己的爸爸是谁。
妈妈说爸爸不是人鱼，是人，上面那些只有腿没有鱼尾巴的人。
裴小轩抱住妈妈的腰，脑袋轻轻蹭啊蹭，慢吞吞又问了一句：
“可是妈妈，那为什么爸爸不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呢？”
“因为他们不会水，他们无法在海里呼吸。”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上去生活呢？”
“因为外婆不许……”
因为妈妈害怕……怕我的宝宝被抢走……
*
这天夜晚，郁星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幻想几度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她梦到裴厉延了。
梦中的裴厉延是会下班到家给她带一杯奶茶的裴厉延，是会为了让她睡一个好觉让月嫂帮忙晚上带孩子的裴厉延。
梦里的他带自己去买了好多美食，有奶茶有点心，他还送了她一个大房子。
但那房子跟售楼部大银幕上的别墅一模一样，那些令人难受的往事便跟随大房子一起，如黑暗城堡中茂密的藤蔓，盘旋在她身上，捆住她让她不得动弹！
郁星几欲逃离，就在她临近奔溃之际，裴厉延突然出现，他的声音极致温柔，她从未见过的那种温柔。
他的声音仿佛三年前看儿子的眼神，不，比那眼神还要柔和。
像一束光，灰色梦魇的一束光，跨越时间的最后一道光。
他说：“对不起，郁星，我太自私……”
他说对不起，他说不会让她跟裴小轩分开，还说他后悔了，他说想让他们三个人一起生活，想回到从前那样……
想回到一开始那样的和谐……
郁星却害怕了，在看见他那身冷酷的西装外套，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她看不穿他，看不懂他，她不是他的对手……她还是想逃……
画面一转，不知怎的就从漂亮别墅到了橘子小岛，裴厉延在看见自己抱着裴小轩跳海后竟跟着跳了下去。
等到郁星跌跌撞撞游过去时，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了……
“裴厉延，裴厉延你是不是傻子，你跳下来做什么？”
“你、你别死。”
“你别死，别死……”
“我、我带岛岛回来看看你……给你看一眼他，你别死……”
“你不是想要他吗？我给你看看他，看看他……你别死啊裴厉延……”
“好困……我也好困，我是不是也要死了……裴厉延，都是你的错……”
……
“妈妈，妈妈？妈妈你在说什么呢？妈妈你怎么闭着眼睛说话呀？妈妈？”
小珍珠从郁星眼角滑落出来的一刹那，梦魇中的女人猛地惊醒过来。
睁开眼的一瞬，是陪伴她三年之久的儿子，她的小轩，她的岛岛。
小家伙趴在妈妈的肚子上，小尾巴一甩一甩，到处都是被他甩起来的泡泡。
他正躬起腰扑闪着大眼睛盯着她看，眸中充满好奇。
“岛岛……”
“妈妈你醒了呀？妈妈你在说什么呢，你让谁不要死呀？你说要带我去看谁呀？你为什么睡着了还要哭呢？”
梦中痛苦的余韵让郁星一时半会对儿子的问话毫无反应，不过裴小轩问问题的目的仅仅在于问，而不是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大概他自己都忘记刚刚问的一堆问题，注意力转变地十分快速，小手一掏，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贝壳盒子，献宝似的捧起来放在郁星面前。
“妈妈你看！看！妈妈你的小珍珠！”
裴小轩笑得眼睛弯弯：“这是我刚刚在你睡觉的时候捡到的，妈妈你睡觉就有这么多小珍珠掉出来呢，有一整盒哦！”
梦中强烈的余韵让郁星迟迟回不过神，等好几分钟后她一扭头，就见儿子手里捧着一个贝壳盒子，里头放满了圆圆滚滚的小珍珠。
她无奈，扶额叹气间，有小鱼亲昵地钻进她的头发里，在她的栗色长发中欢快穿梭。
郁星晃动脑袋把鱼摇出来，四五只小鱼分别从不同方向游出来。
最后溜出来的那只神仙鱼仔甚至胆大地游到郁星面前偷亲她的脸颊。
小家伙吃醋了，伸手要去抓它，郁星好笑地把他捞进怀里，亲了一大口在他白皙的脸蛋。
“小坏蛋，珍珠有什么好稀奇的。”
言落，一颗亮晶晶的小珍珠从郁星眼角掉落，这是刚刚还没来得及产出的一颗珍珠，最后一颗珍珠。
小家伙见状“呀”了一声，拍拍郁星的脸：“妈妈你不要哭鼻子啦，小珍珠我都捡不过来了！”
“小坏蛋！”郁星用头去碰他的额头：“怎么不去跟四月玩。”
四月是三姐郁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人鱼，比岛岛小两岁半，见到岛岛就爱笑，裴小轩可喜欢逗她玩。
“我不是小坏蛋，我要跟妈妈玩！”
他要陪妈妈，要不然妈妈不开心，不开心就会突然掉小珍珠，他得在她身边收集起来呢，家里都已经有五六盒啦！
“就是你，你这个小坏蛋害我掉珍珠。”
“我不是小坏蛋，我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也不知道这些甜蜜蜜的话是谁教他的，还是说无师自通？
“海里才不需要穿棉袄呢！你就是小坏蛋，是想累死我吗？”穿着棉袄还怎么游泳，真是个坏家伙。
“那妈妈你不要哭了，我不要小珍珠，你不哭。”裴小轩边拍拍妈妈的背边说话，小气泡随着他的说话动作升腾在半空，萦绕在两人身侧。
“我没哭。”
裴小轩忽视老母亲的犟嘴行为，凑头到她耳畔，神秘兮兮地说：“妈妈，岛岛跟你讲哦，岛岛偷偷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郁星抬手在他脸蛋上蹂/躏，好笑地望着他。
裴小轩的声音更小了：“外婆跟岛岛说了，她说妈妈是全海洋最受宠的小公主，谁也抢不走妈妈的宠爱，岛岛也不能抢走！”
果然，郁星听后很高兴，唇角的笑抑制不住从眼睛里溢出：“坏岛岛，你背叛外婆了！”
裴小轩无奈地吐吐舌头，“妈妈你开心了吗？你不哭了吗？”为了把妈妈哄开心可真是难为他了。
“哭什么，我又没哭。”郁星再次狡辩。
“哦。”裴小轩把手心的一把珍珠摊开来给她看，“那妈妈你为什么要掉珍珠呢？”
“因为…因为我想满足你收集小珍珠的癖好！”
总不能没出息地告诉儿子她……她梦到他爹，还因为他哭了吧……
不不不，这太荒谬了。
他怎么会为那个男人哭呢，如此善良的她只是不希望他死掉罢了。
仅仅如此，如此而已。
裴小轩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就是裴厉延也不行！
不行！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了？”裴小轩疑惑地问。
“嗯？”郁星终于回过神来，还以为儿子在安慰自己，低头用脑袋顶住他的额头逗他，“还不是因为你喜欢珍珠，所以妈妈就多给你哭点出来。”
郁星点点他的鼻尖：“妈妈以后都不哭了，我才不哭，小坏蛋不哭我也不哭。”
裴小轩被他逗得咯咯笑，伸手牵住郁星的大手。
“都说我不是小坏蛋！”
“对，我的岛岛想当大坏蛋！”
“妈妈——！”妈妈真讨厌！
“星星！小星星！”母子俩刚牵着手游出洞穴，就听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响音，是谁在呼唤郁星，这又响又娇滴滴的嗓门听着十分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