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玉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江小瑜瞪大了眼睛。这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校长把玉佩借走了。据说他有认识一对做珠宝生意的老夫妇。十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他们的女儿,迄今未果。他需要把那个玉佩带过去,找他们二人鉴定一下是不是真品。
如果是,那么也许那对老夫妇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女儿了。
江小瑜很爽快地把东西给了校长。
她有一种预感,魏知非的生母就是寻人启事上要找的人。
但她并没有向校长提起魏知非和他亡故母亲的信息。她觉得,还是再等一等吧,这件事无论怎样都是一场悲剧。
如果魏知非的母亲,真的是珠宝集团的千金,那么,等老夫妇得知自己女儿的凄凉遭遇后,他们是否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如果不是,那便空欢喜一场。魏知非继续留在沉默的大山里,老夫妇继续寻找生死未卜的女儿。
其实江小瑜很想很想帮助魏知非走出难关。一个本该享受义务教育的孩子,却只能在巍峨的大山里受苦。但她人微力薄,送点物资捐点钱款,是远远不够的。真正限制住他脚步的,是那个落后区域的思想镣铐。
王新虎的事被他爹知道了。这厮一连好几天都没来学校,听说是被他爹给狠揍了一顿,正在诊所里养伤呢。
接下来的几天很清闲,江小瑜有空就去办公室问数学题。有趣的是,她发现跟着她去问题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一到大课间,沈如安就问她:“江小瑜,你做的奥数题有不会的吗?”
其实就是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办公室。
江小瑜很想说没有。其实她去办公室问题问的都是步骤,无关解题逻辑。但她看着班长期待的小眼神,还是点点头,就拿起书跟着他去办公室问题去了。
林子月在旁边看着,居然也拿出了一套卷子跟在两人身后。
张老师办公室顿时热闹了起来。本来老师还觉得江小瑜这孩子被王新虎带的有点顽劣,如今一改之前的印象,看见江小瑜就笑眯眯的,很热心地给这几个好学生答疑解惑。
班里同学研究奥数蔚然成风,已经有人主动报名参赛了。这样一来,老师便不会发愁比赛的人选,也不需要担心弃权的尴尬。
江小瑜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被迫做奥数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又是一个清闲的周五。江小瑜跟往常一样无聊地等着下课。只可惜张老师还在拖堂,她只能看着窗外发呆。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外走过,一直走到三年级二班门口。
张老师还在讲台上写板书,叮嘱这叮嘱那。
马校长沐浴在暖洋洋的春日之下,身后是莺飞鸟鸣。他站定在门前,用手敲了敲门。
全班同学都不听课了,都齐刷刷地看他。
张老师放下粉笔,走到门口,有点吃惊:“马校长?您怎么来了?”
“你这个老师怎么回事,已经下课啦。”马校长说话声音很和气,“怎么拖堂这么久啊。”
“校长……时间有点紧,我还没讲完……”张老师讪笑了一下。还没等到她想好更合理的理由,校长便挥手打断了她的措辞:“你快点出去吧,你下课了。”
虽然校长声音不大,但教室里很安静,所以全班都听得清清楚楚。群体立刻躁动了起来,哄笑了一片。
这个严肃的小老头儿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张老师脸红了:“……”
“不好意思啊同学们,剩下的我们下节课再讲。”
张老师抱着书走后,二班总算是正常地下了课。
一下课,江小瑜就被马校长点名叫走了。
“江小瑜同学,这件事可能需要跟你认真了解一下情况。”
办公室里,马校长显得很严肃。
这回办公室来了新的客人。江小瑜还看看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两位老人,一男一女,穿着考究。
他们面容悲戚,却都在一瞬不瞬的地望着她。
那种目光暗含悲伤,像虔诚的信徒乞求上帝的眷顾。
第9章
他们一上来就对江小瑜展开了紧促的询问。得玉佩的时间、地点、参与人等信息皆是问了个底朝天。
江小瑜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魏知非的母亲,就是眼前这对老夫妇的女儿?
那玉佩曾戴在傻媳妇身上,媳妇把玉佩给了儿子,儿子又把东西送给了江小瑜。
那还了得……
江小瑜报出了魏家村的地址,表示他们可以自己去寻人。那对夫妇悲痛的情绪中按捺着激动与狂喜。离去前,二人为表示感谢,重重地握了她的手许久。
恰逢周末。
母亲一如既往的早出晚归。医院从来就不是个清闲的地方,病魔从来就没有休息日,因此母亲很少待在家里,每天天不亮便出门,深夜才回家。
周六的黎明,江小瑜迷糊中听见钥匙的脆响。一阵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后是轻轻合上铁门的声音。
卧房内重归寂静。母亲又去加班了。
她醒了。周末时间充裕,但她不想赖床。一个人穿衣洗漱,再把桌上微冷的饭菜热一下。
一个缺少父母陪伴的小学生,心里大约是孤独的,直到她习惯孤独。
孤独到,连魏知非的事情也来不及跟任何一个人说。
但也许不需要她说
她打开了电视,正是早间新闻频道。老式电视机满屏雪花点,靠两根天线支棱着,看不了两分钟就卡没了。
她拍了拍机壳,画面重新放映出来。
主持人讲述的是一个老夫妻寻女十年未果的案件。近期突然有了线索,栏目记者正在密切跟踪报道。
画面上显示着大山秀丽的风光,越野车穿行于碧绿的山间小径,很快便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这熟悉的景色……
江小瑜猛然清醒:哇,魏家村!
她不可置信地看下去。虽然主要人物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声音却是没错的。
魏知非的案件居然上新闻了,而且还是实时报道。也许是老夫妻考虑到村民野蛮法盲,因此选择动用媒体的力量。一旦发生什么冲突,还能有个调停的余地。
这事儿也有她一份力呢!
江小瑜托着下巴继续看。村民们围在锃亮的豪车旁边窃窃私语,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村里用的都是自行车、板车之类,从来没有汽车开进来过。他们或围在一起,或靠着门梁,好奇地讨论那个四四方方的黑壳子。
车子一直开到了魏家门口。记者去敲门,开门的是睡眼惺忪的胖女人。继母看着像是没睡好的样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的门。
她看着自家门口的一堆人,有点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记者跟她讲明来意,她才不情不愿地回头喊了一声。
“孩儿他爹!”
里屋出来一个披着黑皮袄子的男人,站在门口挡着记者:“干啥的?你们都是干啥呢?”
记者彬彬有礼地重申来意,并出示了玉佩询问玉佩主人的下落。
“哦,那婆娘啊,早死了,埋了。”男人盯着玉佩看了会儿,认出这是自己那傻媳妇的物件,不耐烦地敷衍道,“是病死的,留下这不值钱的玩意儿,我就随手扔给我儿子了。”
之后又有人嘟嘟囔囔说了什么,镜头转向悲痛欲绝的老夫妻。
本以为能找到失散的女儿,没想到得来的却是天人永隔的噩耗。二人老泪纵横,相互搀扶着,不住地抽泣。
一大把年纪了,膝下无人,空巢冷落,令人唏嘘动容。
记者理性地分析大致情况。当年玉佩的主人,也就是失踪女子,被拐卖到山沟里来做了新媳妇,留下一个孩子后病死。也就是说,老夫妇一直寻找的女儿,已经去世多年了。
后来老夫妻悲伤之余,又询问那个孩子的下落。虽然女儿寻不到了,但他们至少还有个外孙,这么一想,心里也好受了些。
哪知记者刚一问话,胖女人跟他丈夫立刻翻脸,“干什么想?抢孩子?还有没有天理了,一大清早敲我家门聒噪的不行,东问西问烦不烦啊?现在又来抢我儿子?”
抢你儿子?现在倒成你儿子了。一口一个喊那么亲。结果你儿子的饭还是我送去的……
江小瑜觉得这女的不太行,之前还对魏知非不管不顾,现在好像比谁都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