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本的补充说明道:“不过我家里人觉得很诡异,所以已经禁止我往那边去了。”
“…原来如此。”夏目贵志勉强笑了笑, 附和着两人的话。
像这种科学研究也难以得出结论的事,在夏目贵志看来基本上都是妖怪这边引起的。在白天上课时他脑袋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导致他在国文科上没有听到老师点名。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放学,夏目贵志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和西村说了一声“明天见”就冲出了教室。
被他丢在身后的西村愣愣地‘啊’了一声。
“夏目怎么了?”过来找损友一起回家的北本从门外探头。
“谁知道,肚子饿了?”
“你啊…”
夏目贵志快步跑出校门,在走过大桥时,年糕样的肥猫从天而降,把他砸得一趔趄。
“呜哇,什么东西!…猫咪老师!!”
“哟,夏目,一脸凝重地要去哪里?什么啊,你那个表情!今天可是本大人特意来接你啊!”
“我本来是打算回去找你的。”夏目贵志把猫咪老师从后背上撕下来,托着他的腋下问,“为什么今天来接我了?啊,我知道了,你又想要买七辻屋的馒头了吧?”
“不是啊,呆子。好了,跟我来。”
猫咪老师用爪垫拍了一下他的脸,在少年吃痛地松开自己的同时,用和外表完全不同的灵巧动作完美落地。
夏目贵志跟着他钻进人迹罕至的树丛,挥开挡住视线的枝叶,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变回原型的猫咪老师。
“上来,夏目。”
“好。”
猫咪老师原本的形态是一只似犬又似狐的大型野兽,夏目贵志坐在他的脊背上,被他载着飞上高空。人待的位置高了视野自然开阔,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他看向西边森林异常翠绿的深处。
“…和西村说的一样。”
那一小片森林居然真的在初春时就茂盛得好像到了初夏。
“什么,你已经听说了啊。”斑侧着头和他说话,“正好,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果然这也是妖怪造成的么?”
“不是妖怪。坐稳了,夏目。”
斑一路飞到森林深处,落在林间的空地上。等夏目贵志从自己的背上滑下来,在地上站稳,他便重新变回了三花猫的形态。
“喂,快出来,三筱!”
“嗯?三筱的领地好像不在这边…”
夏目贵志的话音未落,树林间便笼罩上了一层淡紫色的雾气,体型硕大的牛形大妖怪在一人一猫的面前浮现出身形。
“你还真有够吵闹的,斑。”三筱压低脑袋,用鼻子向猫咪老师喷气,“小声一些,她刚刚睡着。”
“她?”
“是的,夏目殿下。”面对着夏目贵志,三筱的表情就好太多了。
“好了别废话了,快把她交出来。”
三筱很嫌弃地用牛蹄形状的右手把自己的损友挥到一边去,猫咪老师‘哎呀哎哟’地叫着,滚了足足两米远。
很圆润,很健康。
夏目贵志这才注意到,三筱的左手一直高抬且微微拢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夏目只能看到几缕发丝从三筱的手心里垂落。
…有人?
三筱小心翼翼地将手平放在地面上,然后用足够缓慢的速度将手指展开。夏目贵志疑惑地看向他的手心,并且在看清那上面的人后,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个纤细娇小的少女,她穿着纯白的和服,像小动物般蜷缩在三筱的手心里。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双手则握成拳头抵在唇前。
虽然是这样的出场方式,但是她看起来和人类几乎没有差别,只有发尾泛着浓金的雪发显示出了她非人的一面。
“这是…”夏目贵志看着少女的侧脸,有些迷茫地眯起眼睛。
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猫咪老师连跑带颠地跳到三筱的手上,用爪子戳了戳少女的脸颊。她不堪其扰地嘟囔了几声,抱着自己缎子一样的长发翻了个身。
“老师…”
“你还没想起来吗?这个就是你去年春天见过的津岛雪枝。”
诶?
“诶???”夏目贵志惊讶地喊了一声,不过他反应迅速,立刻捂住了嘴巴。“津岛…好像是人类来着?老师,难道是你那个时候骗我了?”
“哼,斑大人从来不骗人。再说了,她那个时候的确是人类,我没说错啊。”
“这不单纯只是个文字游戏么?!”
一人一猫低声争吵着,而蜷缩着的少女终于被他们耗光了睡意,鼓着脸颊翻身坐起。
夏目贵志有些紧张地对她说道:“你好,我是夏目,夏目贵志。去年我们在一栋废弃的稻荷神社里见过…你还记得么?津岛小姐。”
雪发的少女微微偏着头,眨着那双蜜金色的眼睛观察着夏目贵志。她的眼神懵懂且清澈,带着一种介于少年人与孩童之间的纯粹。
“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津岛…原来我现在叫做津岛么?”
“不对,是叫雪枝。”猫咪老师纠正道,“津岛是姓,不重要。”
“嗯嗯,这样啊。”雪枝连连点头。
因为夏目贵志身上的失落感太过于清晰,三筱连忙开口解释道:“夏目殿下不需要失落,这位大人作为人类的记忆处于混乱的状态,想不起你是很正常的事。”
猫咪老师用爪子拍了拍少女的手臂,问三筱:“混乱到什么程度?”
“混成一团又蒸成点心的程度。”
“那不是完全失智了,啧啧啧,你活了几千年到底是翻车了。”猫咪老师怪笑着嘲讽她,“太有意思了,你这事我能笑个一百年左右。”
“我没有失智,只是记忆有些乱而已。”雪枝抓住猫咪老师,很认真地解释道。
如果是十几岁的她估计只会笑着把这事越过去,由此可见她现在的确脑袋不大清醒。
怎么回事,猫咪的这个触感!
雪枝眨眨眼睛,露出了探究的目光。
总觉得之前就有这种执念了,这种很想把肥猫紧紧抱住的欲望…
这样想着,雪枝的双臂越来越用力,最后已经不是抱着而是箍着了。
“等等,内脏…我的内脏要出来了!”猫咪老师四只划水样地挣扎着,用后脚踢向少女的下巴,把她踹开。
“唔。”
雪枝轻哼了一声,撑着地面稳住身体。
“啊。”三筱发出了无意识的感叹声。
夏目贵志顺着三筱的视线看向少女的双手,她的手掌刚刚触碰到地面,植物便立刻开始疯长。
草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到半人高,混在其中的灌木种子也开始生根发芽。在少女被草丛淹没之前,三筱赶快把她抓起来,托在手掌心。
雪枝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检讨着自己:“对不起,三筱,我又不小心碰到地面了。”
“猫…猫咪老师!”夏目贵志结结巴巴地叫出自家保镖的名字,揪着他的两只前爪质问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津岛到底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是神。”
“原来如此…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说着,夏目贵志用拳头轻锤了一下他的脑袋瓜。
顶着一层馒头样的肿包,猫咪老师总算正经了一些,“…也不用太稀奇啦,少部分古老的神如果活得太无趣或者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就会像这样洗掉记忆,把自己塞到人类的腹中出生一次。作为人死亡后,他们的灵魂会回到高天原,更有活力的重新来过。”
“对神来说,这就是一种自我更新换代。不过这家伙懒洋洋地活了几千年都没有换代过,也不知道这回发了什么疯。”
“换代…”夏目贵志因为这个词而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
“感觉这样做…就像神在自杀一样,把过去的自己全部抹除什么的。”
“傻子,不要用人类的思维判断神啊。”猫咪老师安慰道,“神的生命构造远比人类安定,这种做法对他们来说和人类做个整形手术没什么差别。只是把自我格式化一次而已,如果有很在乎的部分,他们会好好封存起来留用的。”
夏目贵志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猫咪老师没有告诉夏目贵志的是,就算是神也很少会选择像这样彻底地换代。毕竟,转生的神明在作为人类的一世中是很难平安顺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