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摔在了地上,碗沿扣着地面转了两圈碎了。
李夫人含着热泪,胸口剧烈起伏,冲他骂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就是个丧门星,你跟你娘一样,就是专门来克我的!
你娘大着肚子进我孔府的门,未婚先孕,这么丢人的事她都做得出来。不过是个小户人家出生,凭什么跟我争!
我才刚刚生了儿子,她便赶着隔天也生了儿子。她一个做妾的,吃穿用度比我这明媒正娶得都要好,所有人都笑我才是个妾,我讨你们半点不好了吗!
可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柏儿,他可是对你们最好的!"
孔翔宇含着泪看李夫人叫骂,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是他欠下的,是他害死的……
“哥……小水难受,想回家……”
孔翔宇红着眼眶背起地上的小水,他还是把银子花了,买了止疼的药。
大夫见孔翔宇满脸地面如死灰,便说道:“我知道隔壁镇有一个神医,你不妨去那儿试试,就是神医的诊金不便宜,寻常只帮富人看病……”
“……谢谢大夫……”他真的没钱了。孔翔宇无力地打断大夫的话,背着鹿桥水一路敲着盲杖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天色阴沉沉的,空气中也带着湿气,看起来应该是要下雨了。盲杖敲击着经过一处堆积秽污的地方,摸索一阵捡到把破了边了伞。伞面从中间撕开条缝,但至少有大半还能挡雨。
脚边忽然响起一声铜板掉落的脆响,打着滚在他鞋尖处停下。耳边充斥着谈笑声,有两人经过时扔给他的。
他挺着脊背站定了许久,手里的盲杖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弯下腰捡起那枚铜板塞进了衣服里。
上山时雨水也下来了,带着一股寒气,他撑开那把破边的油纸伞,把好的那面转向身后的小水。雨水浸湿了半边身体,冷得让人发颤。
小水发着高热,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他抱着孔翔宇的脖子,嘟哝着小嘴。
“哥……等小水病好了,给你买糖吃……把麦芽糖放到水碗里……”
孔翔宇煞白着一张脸,震惊地站在原地,脑中百转千回双唇发颤。
“小水,你刚才说什么?”
“把麦芽糖……放水碗里……给哥哥吃……”
“等我有钱了,要买好多好多糖……”
“都给哥哥……”
孔翔宇顿时酸了鼻子,他颠了颠背上的小水,把人往上又提了几分。
雷声由远及近,闪电把这阴沉的天劈成了白昼。等赶回墓园天色已然黑了个彻底,墓园暗室的门口亮着一个白点,还未走近就听到他娘的叫骂。
可一看孔翔宇胸前的那摊血迹,又顿时急红了眼。
“怎么回事!谁又欺负你了?”
孔翔宇鼻子发酸,一下扑进白蓉的怀里。“娘……大夫说小水不行了……”
“说要好多钱……要好多钱才能治……”
白蓉颤着手,握着的灯笼掉落到地上,猛地推开孔翔宇,接过小水紧抱在怀里,神色有些癫狂。
大骂道:“胡说!蹩脚大夫知道什么,一天天就知道骗钱!”
她拍打着小水的后背,轻声哄道:“小水不怕,娘在呢。这些人就知道骗钱,我们回去吃饭啊,我们有饭吃。”
孔翔宇厉声道:“娘!小水他快死了!”
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
一道闪电划过,雨水带着寒风吹响了墓园屋檐处的哑铃,铃音清脆伴着一股森然的寒意在雨幕中来回摇曳。
雷声轰鸣而至,忽然带着火光雷煞劈向了暗室旁的楼宇,屋顶瓦片带着火光闪电被劈出一片焦灼的裂缝。
白蓉紧抱着孩子被吓得僵立在原地,孔翔宇飞身扑到他娘身上,生怕那雷把他娘也给劈了。白蓉反手抱住孔翔宇的头,紧闭双眼,把两个儿子护在怀里。
随后又接连不断地劈了三四道,全都打在了楼宇之上,生生将那地面劈开了一条足以一人通行的裂缝才停下。
楼宇上的火势很快被雨水冲灭,裂缝中丝丝缕缕地冒着白烟。
惊雷离得太近,耳中响起了一阵轰鸣。一直等这雷声停了,孔翔宇才摸索着去扶他娘。
白蓉苍白着一张脸,把两个儿子前后都检查了一遍,确信没伤着后。抱着小儿子去了暗室,擦干换上干爽的衣服塞到被窝里,后又重新点了根蜡烛去看裂缝。
这惊雷的威力着实厉害,竟是将整座实心的楼宇劈成了两半,直至地面都被打通了。
蜡烛映照中,那裂缝之下似乎通着一条石阶,而石阶旁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不少钱财。
孔翔宇是个半瞎,他只能用手去摸。白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那些财宝顿了许久,眼神中带着渴望可最终还是归于了平静。
“娘,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只是裂开了条缝罢了。”说罢,便迅速把周围的那些灌木聚拢遮盖住那道裂缝口,直至不易让人察觉才对孔翔宇说道:“回去睡觉吧,没事。”
孔翔宇皱着眉头回暗室换衣服,等夜半三更他娘睡熟后,又蹑手蹑脚地摸到了那裂缝处。
先前他娘拿蜡烛查看时,他似乎看到了底下有一阵模糊的光晕,他直觉那墓底下有东西,如果是钱……
他摇摇头,拨开上头盖着的灌木。
叮——
一声若有似无的铃音自墓穴底部传来,像是在给他引路。他捏紧了拳头负又松开,摸索着向裂缝下探进半个身体。
墓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土腥气又更像是血腥气。周围湿气越来越重,好像是起雾了。
他拧着鼻子一路向下,竟是条直通地底的石阶。墙面干燥粗糙,上面刻了许多凹凸不平的小坑,有规律齐整且完整。手指摸了一阵却不想他所熟悉的文字,更像是一种接近于绘画的符文。
墓里极其安静,甚至都听到夜半山间里常有的虫鸣,就连呼吸都带着回音。他直觉这墓室远比想象得要大上许多。
走完石阶,又在平地上踏出了十余步,手指摸索的墙面也到了头。右边是一间耳室,不知道放了谁的棺木。
又是一阵铃音,从他的正前方传来,在这安静的墓室中显得尤为清脆。这样的铃音他曾听宗彦秋说起过,说是一种专门为了震慑厉鬼的镇魂铃。只有鬼煞之气无法掩盖的厉鬼,才会在墓里放置这种东西。
而这间墓的主人不同,他的墓里似乎到处都有这种铃,就连墓外的楼宇上也没少放。
双手脱离墙面的扶持后,脚步便走得断断续续。铃音响了三声便停下了,忽然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碰撞后发出一阵闷响,清脆悦耳。
是金器!
孔翔宇蹲下身一阵摸索,手掌触及之处全是些价值不菲的财宝。玉石、珍珠、元宝、翡翠,但凡拿出任何一样那都足以让普通百姓过上富裕的日子了。
他颤着手抓起一把就往衣襟里塞,然而塞了一阵忽然又停下了。这些钱财是这墓主人的,他此番作为又与那强盗窃贼有什么区别?
鹿家世代守墓,难道到了他这一代却要成了盗贼?这么做怕是死了也不会被祖宗原谅,就算到了鬼蜮也会永不超生。
他疯狂地把衣襟里的钱财又全数抖落了出去,圆润的大颗珍珠翻滚着撞到了一副棺椁,发出一声闷响,
指尖微颤着探向棺椁的一角,还未碰触到便感受到一股微凉的寒意。四周不知何时漂泊起了浓雾,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
忙收回手指,转身欲走。墓室里浓雾翻滚搅动,迎面而来一阵寒气。他又听到了那阵铃音,是从棺椁里传来的,除此之外好像还有能听到指甲刮挠棺盖的声响。
雾气穿过他的五指,丝丝缕缕的绕着他的腰身,蜿蜒而上又攀附上了他的脖子。
五指微微收紧,他懊恼心中所想,从他转身起脑子里就一直不停地在想着那些财宝。他想要钱,他真的非常需要钱!
想到此便忽然转过身面向那副棺椁,双膝一软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将捡来的那枚铜板放到地上,道:“我只是想拿点钱治病,我绝对不多拿!”
手指带着雾气摸索一阵,好似有人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牵引着他。不一会儿便摸到两块金元宝,他紧抿唇瓣弃了元宝,转而探向旁边的一对银镯。相比较之下,这对银镯算是最不值钱的,但若是拿去换药绝对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