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得轻巧,孔翔宇却听得心惊胆战,魏泽说的是别人,却不经意间把自己也说了个遍。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祭祀排辈分,怎么这么巧,正好排到个文昌县鬼武!
不禁有些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按照魏泽的说法,百年来也就出了他们三个鬼武,且一个个都来头不小,历经沧桑。说明这鬼武也不是说有就有的,难怪那些小鬼对魏泽这般恭敬,甚至可以说是害怕。
等等,他突然想起来魏泽刚才说的一句话,他说,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他?同为鬼武,怎么魏泽竟会这般自信,豪言壮语。毕竟另外两位鬼武身前也不像是吃素的。
于是百般犹豫之下,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那你是什么,也是鬼武?”
谁想魏泽勾唇轻笑,言语轻松地说道:“不,他们都叫我……”他顿了顿,侧脸看他,眉目如画,说道:“鬼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咳咳咳……”孔翔宇庆幸自己没吃什么东西,一口气差点儿没缓过来。
他突然就想到民间那个关于鬼王的传闻。现下正主都在眼前,他要不要好奇地去问问,您老之前究竟是不是个神仙。
魏泽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口茶。
孔翔宇探头看,那魏泽的茶水里并没什么眼睛,与那寻常的茶水一般无二,甚至茶色润泽上乘,品相极好。
他有些口渴,可他的那杯实在不敢喝。于是砸吧了下嘴问道:“你手里的茶能让我喝一口吗?我有点儿口渴。”
魏泽顺手便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了他。
孔翔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喝了一口,还未咽下,那茶水中竟又翻滚着冒出个眼睛。
“噗——”
慌忙盖上茶盖,那眼睛怕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魏泽见孔翔宇嘴角有茶渍,极为贴心的抬手将其拭去。
孔翔宇连忙抬手遮面,道:“我自己擦,自己擦。”
魏泽手指轻敲了两下他手中的茶盏,说道:“出来金宝。”
杯身轻颤,一坨绿色的东西顶开杯盖跳到了茶桌上,随后摇头摆尾的甩了甩身上的茶水。
两只绿爪捋了捋头上两根短小的龙角,感叹道:“我还想在玩会儿,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叫出来了,真没意思。”
魏泽向身后候着的美人抬了抬下巴,那美人儿便又拿了两盏新的茶水过来。
孔翔宇感激万分地接过,一口气喝了干净,通体舒畅。
金宝理完了他的龙角,把桌上的葡萄掰下一颗抱着,龙爪往葡萄顶轻轻一滑,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嘴里鼓囔囔地说道:“听说金宝河里又死人了,死的还是个小侯爷,那小侯爷的爹把洪武县围得水泄不通,说是要找真凶?”
言闭,吐了几颗葡萄籽出来,埋头继续吃。
“死在了洪武县?”孔翔宇有些惊叹。
金宝河是条长河,各个地方的叫法都不太一样,文昌县喜欢叫金宝池,也有地方喜欢叫聚宝池。
沿途环绕了八个县城,年年都有人在河里出事。只是八个县中唯有一个县城多年来平安无事,那便是金宝口中的洪武县。
他抬头看了眼洪武县鬼武,那宗彦秋满心满眼的美人,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
传闻洪武县的县令为防止有人失足淹死,特地花了大价钱找人修缮了河道护栏。没想到居然还是出事了,死的还是个小侯爷,还真是晦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低头看看那条绿油油的金宝,身为金宝河神居然还悠闲的在他边上吃葡萄,好像死个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家常。
在鬼蜮里,谈及生死都是极其正常的事。孔翔宇一大活人却有些接受不能,只当刚才是耳背听岔了。
忽然场地中央从天而降四串大白灯笼,把中间那块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一只盖着红布的托盘从角落里出来,乍一看像是自己上来的,只是托盘有些颠簸,看着有些不太稳当。
孔翔宇歪头细看,那托盘底下居然是四只壁虎扛着托盘在走。
而托盘之后有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子,扭腰摆臀的拿着一只前后穿通的葫芦走到场地中央。
场外一圈的妖魔鬼怪呼吁声很高,还有不少色鬼大声说着污言碎语。可那女子竟不怒反笑,甚至还对那些浪子摆弄风骚。
孔翔宇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在他的印象中,女子应当是温婉贤惠,哪有 这般放浪的。一时感到羞燥,撇开眼,转头挑起了盘子里的葡萄。
那女子拿起手里的葫芦,纤细的声音传得在场的众鬼皆能听见。
场中女子咳了两声,像是在开嗓,说道:“今日拍卖品有三,可都是我歪楼精挑细选出来得好货,各位的腰包可都攥紧了?”
说话间,她弯腰掀开壁虎头顶托盘上的红布,亮出一团冒着金光的幻影,光影中无数的金色丝线燃烧蠕动,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周围皆响起一片惊叹声,不断的开始窃窃私语。
孔翔宇往嘴里塞了颗葡萄,本也没在意,谁想那一直悠闲懒散的金宝,突然兴奋的两眼泛光,说道:“好东西啊!值钱货,很久没见着了。”
他这才转头细看,那托盘之上悬浮着的金光球,似有形又似无形,看着甚是奇妙。
那女子见四周恶鬼各个眼馋,便笑着说道:“这个便是那淹死在洪武县的小侯爷,未享受完的五十年气运,可遇不可求,机会难得。在座的各位想清楚了在报价,我这宝贝拿的可不容易啊。”
“起拍价二十万冥币。”
场下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万冥币,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是寻常百姓人家逢年过节祭拜祖宗,也没见烧这么多的。
孔翔宇侧头小声地对魏泽问道:“活人的气运也能拿来卖?”
魏泽道:“自然能,那人没活到该活的年纪,提前死了,未享受完的自然能拿来给别人。”
这里的门道孔翔宇其实并不懂,只能理解为,原本能吃一只果子,结果吃两口吃不下了,那么剩下的自然能给别人吃。
随后又问道:“那照这意思,那小侯爷是阳寿未尽,提前死了?”
魏泽道:“也没什么稀奇,每年枉死之人不下百人。有些是自己活着的时候作没的,有些则是前世债欠的,还有一些则是替死鬼折腾的,花样很多。你若是想看,改天我让人把生死簿拿来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
孔翔宇连忙摆手,他可不想知道自己认识的人什么时候会死。
“我出二十五万。”
“我二十七万。”
“二十七万七。”
谈话间,场子里的叫卖声已经此起彼伏,那几十万冥币仿佛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随后便出。
甚至还有个老婆婆哑着嗓子喊道:“五十万我要了,这是我全部家当!”
孔翔宇啧啧称奇,忍不住问道:“这些鬼都已经死绝了,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大价钱买这五十年气运?难道要留到来世用?”
魏泽抿了口茶,解释道:“留不到来世。”
“那又是为何?”
魏泽放下茶盏,道:“你想平素里祭奠祖宗时最常说的是什么。”
孔翔宇手托腮,思量道:“无非是,请祖宗庇佑,繁荣昌顺,金榜题名之类的。”
“正是,你以为这些祖宗是怎么帮他们得来的好运。冥币花出去,等子孙昌顺富裕了,便会给他们烧更多的纸钱。甚至还会请人做法超度,又或是被供到庙里,镀金身,受香火,好处多着呢。”
魏泽指着场地中间的那颗金光球,说道:“何况是一个小侯爷的气运,还是五十年。谁要是拿了去,升官发财那是必然,关键年份还长。寻常能碰上个十年气运的,已经算是佳品了。”
孔翔宇真是大开眼界,可他还是觉得这般拍卖他人气运,未免有些膈应。说到底这气运也是那人自己修来的,仅仅没享完便被这么拿来瓜分。
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那这气运又凭什么被歪楼里的人拿来拍卖,冥币得来了归歪楼?”
谁想魏泽轻笑道:“歪楼有歪楼的规矩,利润自然是要拿的,不过竟然是拿来拍卖,自然是原主自愿的,无人可以强迫。”
孔翔宇闭嘴了,感情是那小侯爷自己要卖。也不知道那小侯爷要这么多冥币做什么,不惜卖掉自身五十年气运,若是留给子孙后代不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