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翔宇浑身一震,他又怎么会忘呢。沉默一阵后,他红着眼眶转头看金宝,说道:“金宝,你说,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回到百年前?”
金宝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但我总觉得,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都注定好的。”就好比魏泽手上的伤,又好比宗彦秋的死。
“无论我做了什么,都好像只是旧事重演。如果我选择逃避,那百年后可就真没我什么事儿了。”
孔翔宇再次看向金宝,他道:“宗彦秋的魂魄还在国师的手里,魏泽看起来好像很安全,可实际上他也成了国师用来威胁我的底线。”更何况,魏泽他……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这个时代中,唯一不同的就只有你。金宝,你不属于这里。我虽是孔翔宇,可现在的我更是赵恒。”
言闭,他便推开了那扇大门,这一去怕是再也无法回头了。
金宝赶忙冲上前,却被那巫术结界迎头撞了回去。“翔宇!你别去!那巫术不仅仅会要了你的命,他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那无声紧闭的大门。
孔翔宇抬手抹了把脸,抬头满脸憎恶地看着站在门外等他一宿的国师。也不知道这国师要搞什么花样,此时的大街上竟空无一人。
开春的风呼啸而过,还夹带着一缕花香。青砖绿树,亭台楼阁,即便是街边的小摊铺子也都装饰得很是好看,那红灯笼,那木材用料。不得不说,百年前的宁康确实繁荣。
他右手紧握着腰间佩剑,拔剑时还带着铁器碰撞的声响,剑身挥落,剑尖顶着青砖。
国师的笑声从那张面具后传来,说道:“你身上的那点巫术都是小孩子把戏,我劝你最好还是早早丢了为妙。”
他深吸一口气,从身后抓出一把符咒,随手往地上一丢,道:“你说得也对,这种脏东西不用也罢。”
国师见他提剑运气,便笑道:“有个东西,我一定要让你看看。”说着忽然抬手一挥,指着不远处金宝河的半空。
那河道中立着四根木头桩子,几十米的桩子顶上皆都绑着人。孔翔宇皱着眉头看去,上头绑的正是小贾小冒,还有暮雪跟成鬼的宗彦秋。此刻一个个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
额头处被贴了白色的剪纸小人,动弹不得。剪纸小人见孔翔宇发现它们了,便发出一阵阴森可怖的嬉笑。
国师道:“我有一个想法,虽然有点难但我觉得,你会同意的。”
孔翔宇转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愤恨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如今宁康对你,对大皇子已然没了威胁,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
国师摇头道:“因为看你不顺眼呗,看你活着,我就讨厌!”他抬手搓了搓面具的下巴,又忽然变得心情很好的样子,说道:“我教你巫术,你跟着我说,说完了我就放了他们。”
见孔翔宇犹豫,国师立马皱眉看向第一根柱子上的小冒。那贴在小冒额头上的小纸人突然尖啸一声化作一簇蓝色火焰,瞬间将小冒吞噬其中。
那闭眼的小冒顿时被这火焰给烫醒了,嘶吼一声,开始破口大骂。
“小冒!”他惊叫一声,但对方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他赶忙转而对国师说道:“我答应你!你赶紧把火收了!”
谁想国师并未见好就收,而是用食指敲了敲脑袋,卑鄙无耻地说道:“遭了,我忘记怎么收巫术了。”
孔翔宇赶忙转身冲向金宝河,可当他飞身穿过巷子后竟又回到了国师站的地方,就好似之前在万祈国遇到的鬼打墙一样。无论他怎么跑都跑不到小冒所在的地方,他大骂一句,转而提剑劈向国师。
只可惜利剑穿过国师胸膛,却并未让他受到半分伤害,那黑色的身影竟好似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洞,将他利剑刺入的部分全数吞没半点不剩。
国师倾身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没好气道:“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这下好了,光死一个已经不够让我消气了。”
随后那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向了第二根柱子上的小贾。蓝色火焰暴涨,竟比刚才烧小冒时更为浓烈。
而那最初被烧着的小冒,在火焰灼烧下已不再挣扎动弹,成了一具黑色焦灼没有生气的尸体。
孔翔宇满眼血色,他挥起一拳砸向国师的脸。然而拳头空袭,竟是直接从那片黑影中穿了过去,就好似一拳头打在了空气上。
他碰不到国师,可国师却能碰得到他。他发狠的又连续砸了几拳,却有如在打空拳。胸口剧烈起伏着,国师掐着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紧,他终是放下了蛮横的拳头,面如死灰般的喘着大气。
见他消停了,国师便侧过头看向第三根桩子上的暮雪。正要抬手,孔翔宇立马吼道:“不是说要教我巫术吗!你倒是教啊!”
桩子上的小贾疼得无法言语,他憋着一口气看向被国师钳制住的孔翔宇,忽然尖啸一声,竟似鬼魅般的嘶吼。他奋力扯断身上的束缚,飞身冲向国师的后背,拼死一搏。
可就在即将撞上的那一刻,国师忽然松开了孔翔宇的脖子,转而抬手一把掐住了他的。火焰根本伤不了国师,这一掐竟是把小贾的喉骨给掐断了。
国师甩手一丢,他被无情地丢到了地上。孔翔宇慌忙上前去拍小贾身上的火焰,可那火焰不仅扑不灭,还越烧越旺。
小贾拼着最后一丝气力,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块侍卫令,甩手丢出了火圈。那是小贾刚入军营时,赵恒亲手给的。
大火燃尽,小贾尸骨无存。那刺眼的蓝色火焰过后,地上留下了一只被烧焦了的巫鬼娃娃。
他震惊地看着那只娃娃。原来早在多年之前,他的身边就已经被安插了巫鬼之术。可这一刻,看着那为他而死的娃娃,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万祈国中曾有人说过,娃娃本无生灵。可若是碰上个真心待它的,便会通灵性,生血肉。
国师看着那只巫鬼娃娃,没好气地骂道:“没用的东西,我才是你的主人。”
又有谁能相信,一个被下了巫鬼之术的邪物,竟也会分善恶,通人性,有感情。死物亦如此,又何况是人。
孔翔宇捏着手里的侍卫令,忽然疯了一般冲上去。他得拳脚功夫了得,每一下都能正中目标,可面对国师他就像是在花拳绣腿。
“啊——为什么!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为什么!”
国师展臂向后退至几步远,看着孔翔宇几近癫狂的模样,忽然说道:“我劝你,最好还是收敛一点,要不然我又得杀人了。”
那一句杀人说得轻巧,好似就像随口来一句我要吃饭一样简单。
国师脚底离地,忽然向他丢了一把匕首,铿锵一声落在了他脚边,说道:“往你手腕上划上一刀,然后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快点,我没什么耐心了!”
孔翔宇颤着一双手,捡起那把匕首。那匕首通体乌黑,像是用石头雕漆的,上面还刻着许多他看不懂的符文。他看了眼将军府的方向,咬牙利落的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
伤口开裂,那红色的鲜血竟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在他的手腕上沸腾冒泡。而后变得烫热万分,随后钻进他的伤口之中,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丢掉匕首,疼得浑身发颤,那血液自手腕处开始便犹如万蚁撕咬一般,而后爬遍全身,钻心食骨。
国师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他道:“三魂六魄皆灭,永世不入轮回。哎呀!”他想了想,说道:“我怎么忘了,下巫术还得有个理由,要不这样。”他几步走到孔翔宇的身侧,蹲下身看着他痛得死去活来的模样,说道:“就当是我奖励你,理由,你自己想。”
孔翔宇紧咬的牙关因为太过大力开始隐隐出血,太疼了,他的骨头,他的血肉,就好似有数以万计的虫蚁在啃食。
他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颤,正要出声时,忽然将军府的结界内响起一阵爆破的轰鸣声。
转头看去,便瞧见金宝飞身半空,发了狂一般地用火球击打着那层结界。
金宝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要说,你不能说!孔翔宇!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那结界在一番狂轰乱炸下竟渐渐有了裂痕。国师有些不耐烦,起身道:“啧,怎么还有个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