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钥匙放在锁里,轻轻的一拧,门就吱吱呀呀的开了。
屋子里并没有人,只冒出一阵多少年都没人住过了的霉气,而且由于房子构造不合理,前面的另一所房子造的太大了。
挡住了阳光,所以总是有间房子黑漆漆的,阴暗又潮湿,透不出一点儿光来。
“你以前一直住在这?”夏星辰拧紧了眉头,攥紧了江淮的手不放开。
看她紧张的样子,江淮觉得有点好笑,但又觉得没什么。
他点点头,眼睫微敛:“嗯。”
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现在他不住这里了,身为超一线的大明星,他能住的下比这宽敞十几倍的屋子。
但是,一直留着这里的原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仅仅只想留住回忆中的某一样吧。
他不想回过头的时候一无所有,什么都抓不到,也不想只有自己在走,身边无一人陪伴。
那样的感觉太孤独了,他就像是黑夜里的月亮 ,冰坛下的火种。
月亮永远照不亮整个黑夜,它不能像太阳一样制热,耀眼,光芒闪闪。
它只能挂在那里,然后多年如一日继续着自己的指责,似乎孤独已经成为了他的代名词。
江淮带她走进一个房间,正是那间因为构造不合理显得黑漆漆,潮湿阴冷的房间。
一进去江淮就打开了灯,然后他带着她看房间里的每一处和她解释起来。
“我父亲是个酒鬼,生□□好喝酒和赌博,在我小时候几乎毒打是常事,他喝醉了打我,赌输了打我,总之我就是他无时无刻的出气筒。”
这时他抚着一张泛黄的看不清脸的照片,音色突然变的温柔“我的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对我很好,那个时候经济不太发达我们家也不太宽裕,总是有些推着车的小贩来卖零食,她总是给我买。”
夏星辰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人扎着两个□□花辫子,照片已经泛黄了,但还是能看出当初的容貌不俗。
照片上的女人似乎在弯着嘴角浅浅笑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突然,江淮的神色忽然一变,话音转变为深深的落寞“母亲受不了父亲的辱骂和毒打,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好像是五岁那年吧,她骗我说去给我买东西,然后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再也没有回来。”
记忆好像又拉回到那一年。
小小的孩童稚嫩的双眼扑闪扑闪的凝视着眼前的妇人,揪住妇人可怜兮兮的旧衣裳。
“妈妈,你要去哪啊?”
“小淮乖,我去给你买橘子糖吃,你不是最爱吃了么?”
妇人神色慌乱,可年少的孩童并没有注意,他的重心只放在了橘子糖上。
江淮眸色一亮,听见好吃的橘子糖三字,口水都快流出来,但他还是不想放开拉住妈妈衣角的手。
仿佛这一松,她就没了……
于是他耍着性子就是不放开:
“我没有听见推车的声音啊,推车没来,妈妈你就别出去了,在家陪我好不好”
在家陪我已经是那个年纪的他能想到唯一的把人留下来的办法,既笨拙又可笑。
以往的时候小车推在胡同里总是能响起一阵又一阵木轱辘轧在地上的声音,但今天那声音没有响起。
女人的神色似乎有些焦急,一向温柔的脸上终于冒出了皲裂。
她用力的扳开小孩子放在她衣角上的手,十分笃定道“那是小淮没听见,车子已经来了,我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糖,你站在这儿不要动,别乱走。”
说完之后,她就拉着箱子急匆匆的准备离开,那时江淮还小。
并不知道她这个举动的意思,可也隐隐明白妈妈这是不要他了。
他站在原地大声的哭喊,以为女人还会像以前一样过来把他抱起,轻轻拍着背“小淮不哭哦,小淮不哭,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呢?”
可是没有,女人在听到他哭声后,身体晃了晃 ,连跑动的身影也停了下来。
江淮欣喜的以为计谋成功了,妈妈又会和以前一样抱起他,认为她只是气消了。
所以高高兴兴的伸出手来朝女人跑去,可是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妈妈”“妈妈”的声音。
女人显然被火烫了一样,她像避鬼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好像身后五岁都不到的孩子是一只恶鬼一样。
行李箱的车轮在地上飞速的摩擦着,发出和小推车一样的轱辘轱辘声 。
那一天的最后,他还是没有追到妈妈,他拖着大行李箱远去的背影至今仍记在他的心头。
那一天,男人从外头打牌回来看到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又看到家里莫名其妙的东西少了一半,气的又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打个半死。
打完他之后,男人就去睡觉了,江淮听到头顶传来的呼呼鼾声,才敢从床底下钻出来。
身上的伤好疼,可再疼也不及心里的疼,妈妈不要他了。
门口突然传来推车卖货郎的声音,好像在叫着人。
江淮小小的身子忍着浑身的疼痛去给那卖货郎开了门,他看着眼前的糯米团子,粉粉嫩嫩的小人,脸上却带着青青紫紫的痕迹,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家人,他见的次数多了,每次来不是在打孩子就是在打孩子的路上。
可怜哦,这半大的娃,还没她女儿大,天天被他亲爹打的一身伤。
不过还好,他娘是个护崽儿的,临出差都不忘给孩子买零食,也算幸事。
想到这里他从小推车的货架里掏出两包牛皮纸包裹的橘子糖来“这是你妈妈托我带给你的,钱已经付好了,你看,她出差了也想着你,等她回来就好啦,你爸爸就不会打你了。”
江淮看着眼前两包崭新的橘子糖,眼泪哗的一下从眼眶滑下来。
被那男人打无数次他没哭过,此时看着这两包糖哭的像个没了家的小狗仔子一样。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嘟嘟囔囔的从嘴里冒出一句话,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
“她……她……不会回来了。”
思绪回到现在,看着在漆黑一片屋子里他藏在柜子里从来不曾打开过的包装纸,江淮心里一阵眷恋。
这就是那两包橘子糖,包装纸的颜色已经发黄发黑了,橘子软糖也被老鼠啃的七零八落,乱七八糟化作黏糊糊的一团和着纸黏在柜子上。
看上去既丑陋又恶心。
江淮又开始讲:
“后来我在父亲的毒打和谩骂下就这么熬过来了,慢慢的长大,读完小学,中学,高中,我本以为我可以一直这么平凡庸碌和其他人一样活下去。”
“但显然命运又给我开了一次大大的玩笑,我高三那年他被查出肝癌晚期。”
听到这个时间点,夏星辰顿时明白了,江淮高三那一年也正是她读高二向江淮告白的那一年。
她静静的听江淮说着。
“父亲的秉性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些年他好堵,嗜酒。几乎把所有的亲戚都借遍了,别人看我们就像看过街老鼠一般,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虽然总是打我,骂我,但我不能看他这样死。”
“于是,我决定退学,反正也没有钱读大学。所以干脆不念了算了。”
提到这里的时候,江淮的眸光一直很闪躲,夏星辰知道他那是愧疚,对那个时候拒绝她的愧疚。
“我在工地里做过小工,端过盘子,卖过藕粉,几乎一切能挣钱的事我都干了。
但好像命运在这时终于眷顾了我,有一天我听到别人说有个剧组要来这里拍戏,招群众演员,管吃管住,工资还行,但还远远没有达到我要的那个程度。
又听到他们说招武术演员或者替身,比这个要贵的多,我一听就去了。然后我碰上了许安,就是我们《猎鹰》的导演,我碰上他,然后一脚踏进了娱乐圈,再然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第32章
夏星辰听完后倒吸一口凉气,又有种世事无常的宿命感。
如果不是她那时候没有放弃追着江淮进入娱乐圈,而那现在她是不是不知道江淮一直喜欢着她,而且喜欢了这么多年了。
不得不说一句他是掩藏的真好,叫她一点都没看出来。
以前只当他是讨厌她,所以才高冷,现在仔细想来那其实是碰见喜欢的人却因为自己配不上对方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