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我再问你，当你回忆起你的过往的时候，比如你痛苦的经历的时候，你是站着、躺着还是坐着，重要吗？”
艾妮挠挠头，瞪着眼睛，回答到：“当然不重要啊，就算是窝在被窝里，我还是觉得不爽！想起那些欺负我的人，我随时随地都恨得牙痒痒。”
林兰站起来，靠近艾妮，拉住她的手：“是的。说到底，身体只是灵魂的容器啊！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是我，但是我知道，你还是你，就算你在任何肉身凡胎上，你都是你。我也还是我。”
林兰叹一口气：“所以，就算以后我们换回来了，今天的记忆也只是属于我的。我只是想着，这般繁华的光景，以后想起来会不会觉得怀念，会不会觉得怅然？”
她的眼神穿过艾妮的脸，看向身后的穿衣镜。那里面，一个窈窕的身影，暂时属于自己，那里面，一张姣好的面庞，也暂时属于自己。
艾妮往沙发上一躺，仰面朝天，拖长了音调：“给你绕糊涂了！你就是想说，就算我们以后换回来了，你为了这笔生意，受的心灵虐待还是会跟随着你！那这样吧，我多分你一点，你说得确实有道理。给你六成，不能再多了！”
林兰噗呲一声笑出来。
“我给你气笑了。我想说的只是一个人生感悟，以前觉得肉身凡胎多么重要，现在觉得不那么重要了，思想更重要，就是这个意思。钱这个东西呐，不是不需要，不过太多了也没用，我看这一个亿，也是有很大好处的，会让我们面对人生困境的时候更加从容。”
艾妮语气里面含着惊喜：“好极了！你可算看出这一个亿才是重点了！快快准备出发吧！我在家里给你远程加油鼓励！心灵支撑！”
林兰又笑了：“好好好，这样我胆子壮了不少！”
“等我们拿到了钱，你还是可以和我做室友啊！我买个大房子，大家一起住！”艾妮非常自然地说出这个想法。
她心里却有些难过，林兰从不谈及自己的家人，上次爱芝美绑架事件的时候，阿万达投资都联系不到林兰父母，只有一个叔父，还联系不上。
艾妮心里已经有些底了，她料想，林兰要么和父母亲戚关系不好，要么就是......这种更惨的可能性，艾妮不愿意深想。
其实无论哪种，她都是很孤独的吧？
林兰用梳子梳了梳头发，手指划过细密的黑发，又在艾妮的建议下，用粉橙色的唇膏在原本的正红色上补了一下，中和了一下色系。
叮咚
叮咚
门铃声响起。
“小张！”
艾妮和小张已经见过几面，俨然老熟人了。
“怎么了？孟落到了？”
“啊，不是......”
还没等小张说完，艾妮猛然一拍大腿：
“说！是不是电视剧经典桥段，贵公子送礼服？送大牌珠宝？是不是你随身带着孟落买的裙子，珠宝什么的？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对对对！我今天还问孟总有没有这个环节来着！结果他瞪了我一眼，叫我少看点韩剧！”
“怎么？没有这个剧情吗？”
“没有啊！孟总什么也没给我，就是叫我来接艾小姐啊！另外，我最近也没看韩剧啊！我都是在看台剧！”
“你已经从韩剧到台剧了？看来你离泰剧不远了......”艾妮拍了拍小张的肩膀，郑重地点点头：“那是一个新的领域了......你是个可造之材，别走偏了......”
“小张，我马上下去。”
林兰站起来，对着门口的小张点点头，小张赶紧应允了，下去了。嘴里还在嘀咕着：“泰剧怎么了？还没看过呢......”
“艾妮，礼服昨天跳舞的时候孟落就给我了。你真的觉得孟落是那种最后时刻才送礼服来的人吗？”
“呃，好吧，我不是期望更狗血一点嘛！”
出了门，坐上小张的车，林兰心里稍微安定。
此时在偌大的客厅里，孟落、孟长萍都端坐着。
孟落表情淡然，孟长萍却完全不一样。
她的脸崩得紧紧的，和前几次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不一样，孟长萍呆呆坐着，手指轻轻在大理石桌面上敲打着。
“哥哥。”孟长萍突然站起来，对着一个走过来的中年男人点点头。
那个男人毫不犹豫走到主位上坐下。
精美的吊灯的光纤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不白，但是也说不上黑，五官非常端正，倘若年轻个十几岁，怕是不比孟落差。
岁月终究还是给了他一些痕迹，眼角的皱纹出卖了他，但是也成就了他：这种成熟的气度，也是极为叫人迷醉的。
这正是孟落的父亲，孟长宇。
孟长萍见孟长宇坐下来，这才重新落座。孟落却是不曾起身。
“吃饭吧。”
孟长宇随即端起阿姨刚盛过来的白米饭，夹了一块红烧肉，这就吃起来。
“哥哥，你晚上不来吗？金峰集团的金董......”
“不了。吃饭吧，长萍。”孟长宇的声音和孟落不一样，他的声音低沉到仿佛要沉到地壳下面。
“......”孟长萍只得拿起筷子，不再说话。
按道理，今晚孟长萍办舞会，早该去会场迎宾。
但是孟长宇突然从美国出差回来，通知一起吃饭。孟长萍只得抽身回来吃饭，以为哥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商量，却不想孟长宇根本只是吃饭，不说话，这让她如坐针毡。
孟落倒是悠然自得，打法小张去接林兰，自己慢慢吃着饭。
“刘妈的手艺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非常好。”
孟长宇放下碗筷，一碗白米饭已经吃得干干净净，“那美国人的牛排做得再好，也比不上这一碗白米饭啊！”
“为什么不叫妈妈来？”
孟落刚刚一直在吃饭，现在也放下碗筷，看着父亲，悠悠说到。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孟长宇双眼冰冷，如果说刚刚在夸奖刘妈的饭菜的时候，他和颜悦色，现在对自己的儿子，却是毫无温情了。
“家里全都是我不该问的事。妈妈的事情不能问，爸爸的事情不能问，姑姑的事情也不能问，爷爷的事情更不能问。”
孟落突然冷笑两声：“那我想问，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问吗？”
孟长宇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这个翩翩美少年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他沉默了。
“我谁的事情也不问，也可以不管。我自己的事情，我今天就说明白了。我绝对不会娶金安安，如果你想和金峰集团联姻，你恐怕得再生一个儿子了。”
孟长宇突然抬起头来，仰着脸，眼睛斜着盯着孟落。他的语气里没有情绪。
“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这样会犯错误，很大的错误。你的婚事，不是你自己的事情，是公司的事情，是骏捷3万员工的事情。”
“哼。”孟落不再说什么，从鼻腔里挤出一点声音。
他天生带着一股子冷气，在节目组隐姓埋名打工的时候，林兰觉得他很阳光，很热情，但是渐渐林兰发现，这家伙其实内里是冷到骨子里的。外表的热情、轻松不过是一层迷雾。
孟长萍看着孟落父子，眼上却似乎渐渐带上一股笑意了，比起刚刚的局促不安，现在的冲突，貌似使得她更舒坦。
佣人们这时候都自动退下，大厅里只有这3个人。
孟落站起来，径直出了门，根本不管背后的视线里，藏着什么样的感情。
这是一幢市中心的大别墅，法国人早年间修建的，大概是一九三几年修好，以前是一个银行家的住宅，几经转手，在岁月的流转里，现在是孟家的财产。孟落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
孟落飞快出了门，去车库自己开了车。
一个老妇人突然走到车门前，她看起来大概有六十岁了，一头白发，衣服很整洁，一件素色的棉袄配着黑色的裤子。
“少爷，衣服拿着，天冷了。”她笑眯眯地对着车窗里的孟落说。
孟落的整个人突然缓和下来，忍不住抿嘴笑了：“刘妈，谢谢，忘了告诉你，今天菜烧得一级棒！”
老妇人笑得更开心了。
“少爷，老爷也是有苦衷的，你不要生气。”
孟落看着白发苍苍的刘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
小张把林兰载到南郊的别墅前。这附近森林覆盖，郁郁葱葱。即使是冬天，也是一片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