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淑慧怔了下,清醒过来,赶紧起身行礼,“见过林姑娘。”
“你父亲答应让你离开,可有文书作证。”林青槐摆手示意她坐下,“今后不论生死,贫贱富贵,你都不可跟他们联系,不可见你生母,你想清楚了?”
姚淑慧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吧嗒掉下,“我想的很清楚,他们不把我当人那我便自己做人。文书有,我带来了。”
林青槐接过文书瞟了眼,掏出帕子,仔细帮她把眼泪擦掉,“别哭,一会你还要陪我去办事,记得春风楼里的那些姑娘吧,我需要你告诉我哪些人不能收。”
姚淑慧重重点头,“好。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姚淑慧,我叫姚明月。”
若不是嘉安郡主找上门,她未必走得了。
父亲和嫡母已商量好,要将她卖给京郊的一个老鳏夫。嘉安郡主的人放话要她改名,父亲惧于嘉安郡主的权势,不单将她赶出家门,还去京兆伊衙门改了她的名字。
林青槐笑了笑,伸手扣住她手腕,拉她起来。
春风楼在燕王手里经营了十几年,里边的人哪个可靠哪个不可靠,她可没时间逐个去观察。
有姚明月帮自己筛选,省时省力。
……
春风楼被封后,胭脂大街另外两家青楼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
昔日名满上京的春风楼,如今静的像是一栋空楼。
林青槐在后门下了马车,紧闭的院门随之打开,像是等待已久的模样。
她抿了下唇角,领着姚明月和冬至一块进去。
没走的姑娘还剩下二十多人,此刻全在后院的厢房里等着她。
林青槐入内落座,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圈,红唇轻启,“诸位姑娘想必已收到大理寺的告知函,我先提醒你们一句,跟我走不会有锦衣玉食,你们想好了再决定,你们身契如今还在大理寺,要你们的命易如反掌。”
姚明月绷直了脊背,仔细选人。
这林姑娘身上的气势好强,与外界所传完全不同。
“奴愿意跟着林姑娘,便是吃糠咽菜也决不后悔。”一名大约十六七岁的姑娘站出来,双腿一弯,扑通跪了下去,“求林姑娘收留,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奴都不会有怨言。”
有人领头,其他的姑娘也默默跪下,屋子里霎时哭声一片。
姚明月看了一会,眼底翻涌着恨意,低头在林青槐耳边说,“第一个跪下的姑娘,跟那管事的交情很好,我便是她在街上遇到,才被拐来这儿。”
林青槐略略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姚明月又指出来几个,安静等她做决定。
林青槐递了个眼神给冬至,优雅起身,“选中的留下来,其他人跟我走。”
天风楼在上京有五处房产,南市附近就有两处。
来之前她已吩咐白露带人,去收拾其中一处离书局较近的宅子,直接过去便可。
“不知林姑娘为何不选奴?”第一个下跪的姑娘抬起头,目光笔直地看着林青槐,“姑娘既然要做好人,为何还要挑三拣四。”
她是燕王放在春风楼的暗桩,若不能跟着走,便没法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
“我乐意,不服憋着。”林青槐眯起眼,殊丽容颜挂上寒霜,“本姑娘做事从来不讲道理,你若觉得委屈,那便委屈好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去,选择跟她走的姑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走。”林青槐袖袍一甩,掉头出去。
问话的姑娘会功夫,没被自己带走,她自己也会离开这。
“马车在外边候着。”冬至瞟了眼那姑娘,暗暗升起防备走在林青槐身后。
她感觉到了杀气。
走出厢房,质疑林青槐的姑娘没动手,冬至稍稍安心仍不敢松懈。
林青槐没跟着马车过去,交代车夫一声,便带着冬至去印坊。
温亭澈还在为省银子的事发愁。
听她说要像刻印章那样,把每个字刻出来,今后可灵活调整成需要雕版,进行印制,激动得面颊涨红。
林青槐跟雕版师傅讨论结束,温亭澈也做好了笔录,顺便列出需要改进的细节。
她笑了下,由衷夸他,“你的想法很好,这件事你和师傅们一起商量着来,先做出雕版再印一本看看。”
“东家放心,小的一定将此事办好。”温亭澈两眼放光,“十日,一定出结果。”
此法若可行,便可大量印制启蒙书,书多了价格自然会落下。
如此一来,便是寻常家境的百姓也买得起,倘若纸张的价格也跟着降下去,与自己一般的寒门学子求学,可省下大笔的银子。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林青槐微笑扬眉。
温亭澈年轻时也没那么讨厌,不知后来为何会变成那副人憎鬼厌的模样。
他到印坊来的这段时间,天风楼的人一直盯着他,没发现他与陌生人过多接触,也没什么人去他赁下的屋子找他。
雕版的事安排完,林青槐带着冬至在街上转了一圈,确认没人跟着,进了飞鸿居从后门出去,易容前往天风楼。
天风楼也是饭馆,一楼常年有说书先生说书,二、三楼是吃饭的地方,菜式比飞鸿居多且便宜。
贩夫走卒、寻常百姓,江湖豪客皆喜欢来天风楼用饭。
在这,各地的消息,各行各业的风吹草动都能收集到。
林青槐从后门进去,正欲去夏至的厢房,忽听前楼传出阵阵笑声。
她驻足听了会,叫来小二询问缘由。
“说书先生在说您入宫还书一事。”小二埋头回话,“正说到您不认得《女诫》的诫字。”
林青槐眸光转了转,绝美的面容浮起狡黠的笑,“可是有人花了银子让他这般说?”
昨日入宫之事孟淑慧最为清楚,宫里的消息会传出来,说书先生帮着到处宣扬,除了她没别人。
“是。”小二抬起头,面上多了一丝笑意,“给了不少的银子。”
“去告诉先生,回头送银子的人再来可多收些。”林青槐脸上的笑意渐浓,“最好多说说我要去国子监读书之事,去吧。”
小二行礼退下。
林青槐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心情愉悦。
孟淑慧喜欢起哄架秧子,那就让她过瘾去。
“吱呀”一声,夏至的厢房房门忽然推开,小丫头顶着一脸没睡够的惺忪出现眼前。
“进去说。”林青槐笑了下,抬脚过去。
从保平到上京按寻常的脚程,至少要半月才到,这丫头定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
“我正想着去找你呢,怕你还没睡醒。”夏至开了门,笑盈盈地说,“奴婢在路上遇到谷雨了,估摸着她这会已到了潭州。”
林青槐略略颔首,进屋坐下。
夏至跟着进去关上门,留冬至在外边候着,防止有客人闯入后院。
“慢慢说你在保平打听到的消息。”林青槐见桌上放着一碟瓜子,没来由的想起司徒聿给自己剥瓜子的情形,脸颊升上一股热气。
他今日没来找自己,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原本查完陈元庆的师父,我们便打算启程回来。不料当天夜里有一拨人,也去了陈元庆的师父家里,我们便藏在暗处等着他们动手。”夏至难掩兴奋,“他们没杀人,只把人都捆起来,一直逼问一对母子的下落。”
林青槐伸手抓了一把瓜子过来,低下头慢慢剥,等着她往下说。
“奴婢听了一会才知,陈元庆的师父与那母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便想着来都来了,索性听个明白。”夏至见她剥瓜子,立即拎起茶壶给她倒茶,“陈元庆的师父曾给那对母子看过病,那孩子出生时也是他帮着找的稳婆。”
“还有这渊源。”林青槐扬眉。
难怪他会辞去太医院的差事回祖籍。上一世,她听孙御医说过,他这师兄天赋极佳,医术也很了不得。
“那帮人没问出什么来,奴婢等着他们走后,又把陈元庆师父的家人给捆起来,问出来两个消息。”夏至的嗓音低下去,“那对母子的母亲姓宋,在上京的庵堂里,据说这母亲曾是秦王的通房。”
姓宋……林青槐放下手里的瓜子,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再好好歇一天,先养足精神。”
“知道。”夏至忍不住打起哈欠,“这一路打听到的就这些消息,我回去睡了。”
林青槐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起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