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帝看了,只觉的那设计图在视觉上要出彩得多,虽严谨度不够,那宫宇其状如莲却别有一番特色,且将宫殿、阁楼通过长廊相连,使之一体确实独特,因而他不住点头,尔后唤其余人等过来观看。
大家看了,因顾及赵伯驹的颜面,都只道:“比起赵亲王的,这设计不免轻浮,皇家宫殿自然端庄、严正更好。”
淳熙帝却问赵伯驹:“千里兄意下如何?”
赵伯驹将李都匀的画呈上之前,已考量了一番,他心中自是肯定了李都匀的设计有过人之处,且想着自己年纪大了,亦该给后辈机会,故而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陛下,那设计虽然严谨度欠缺,然在立意上颇有可取之处,他能推陈出新、不拘传统甚是可取,请陛下定夺。”赵伯驹回道。
“既如此,木质烫样便做两份罢,到时再定夺用哪一个?”
主木匠领了旨。
待大家散去,淳熙帝留下赵伯驹,问道:“千里兄徒弟姓甚名谁?”
“回陛下,他名唤李都匀,是市舶司提举李都泰的弟弟。”
“哦,那他父亲岂不是早前的户部尚书?”
“正是。”
“李都匀,他日前是不是作了《天街夜色》?”
“亦正是他。”
“此人可用,千里兄好好培养他罢。”
“臣遵旨。”
……
赵伯驹此次面圣之后,李都匀的画师生涯迅速地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先是夏宫主设计师的头衔令他名声大噪;其次是圣上下令破格封他为御前画师;再,次是淳熙帝再,提起那一幅《天街夜色》时,赵伯驹无意多说了一句“画中的男女乃李都匀夫妇”,淳熙帝因好奇心起,故特地下令传李都匀夫妇进宫面圣……
接连的这些事件,一时之间将李都匀推上了封口浪尖。
第74章
接到面圣的命令,李都匀一家因不知是何缘由,无不惶然。此事并无官文,淳熙帝只在他闲时令赵忱带李都匀夫妇进宫,然此事依旧被传得沸沸扬扬。
赵忱因可趁机见到刘绮瑶,自是很乐意的,亦不问缘由,开开心心地接了命令。
他妹妹听了此事,因此前在赵伯驹府里赏梅时同刘绮瑶聊得甚是投机,因而对此前她哥哥骗她“要见画中人须帮他买一幅画”感到更加愧疚,在出发去笑春风之前,她只想着买一幅画又有何难?
然在笑春风之时,当发现她四哥所求的《刘绮奇》是非卖品时,她才猛然惊觉到,她兄长对刘绮瑶怀有非分之想,然那时已经迟了,刘绮瑶已替她将画装好。
在从笑春风回家的马车上,赵忱亦是间接承认了的。
那时她曾劝他,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又何必非要绮瑶妹妹不可?
然赵忱回答她,连我亦不懂得!
因而只要听闻赵忱要见刘绮瑶,赵悯总要伺机跟着。
可赵忱对他妹妹并无任何忌惮,亦不拒绝她跟着自己,反而想着她在,刘绮瑶的戒心与防备反能消除和卸下。
进宫的那日是正月初十,那一日李都匀换上官服,刘绮瑶亦换上朝服,尔后他们按时到了画院,不久赵氏兄妹亦到了。
此次面圣并无任何波折,在闲聊之中,淳熙帝又得知刘绮瑶乃是福建南剑州银瓶山银矿主的女儿,且见她不只貌美,回话亦神色自若、条理清晰,乃心生欢喜。
此一会面之后,令淳熙帝想起新年之前自己说过要赐婚赵忱、赵悯,及至他们离宫之后,乃传了礼部官员,为他们筛选了一些门当户对的人选,再令人将名单送出宫去,让赵忱兄妹择选,若觉合适再下旨赐婚。
赵忱和赵悯接到宫中传出来的适婚男、女名单,那一日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番。
赵悯因想着,再挑选下去、等下去亦未必能够遇到称心如意的,因而只从名单里认识的人当中选了两个脾性好、门当户对的报给了父母。
只赵忱,他依旧一如往日那般,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成亲便是我此时所不欲之事,若父母非要逼孩儿草草选一个姑娘娶进门,那我宁可出家做清净的和尚去。”
他父母都是脾性温和之人,见赵忱抗拒亦不苦苦相逼。
他父亲道:“娶亲本是人生之喜,若你不欲,为父亦实所不忍横加干涉,那便随你罢,只是日后若遇到你欲与她携手共度之人,你一定要告知我和你娘。”
赵忱只一阵心虚,心想我欲与她携手共度之人此时是有一个,只是她已为人妇,我如何能向二老秉明?他只心中一叹,嘴上回道:“孩儿答应爹爹。”
及至议完家事,赵悯见赵忱先行告退,她亦别了父母,跟着出了正堂。
赵忱知妹妹跟上来,乃回头道:“妹妹适才所选的二人,我觉得太尉家的六郎君更合适一些,你以为如何?”
赵悯答道:“程六郎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和礼部尚书苏家的二郎君差不多,便将选好的名单送进宫去,听从皇叔的旨意罢。”
“妹妹何不让母亲再帮你打听一下此二人的为人、品性?”
“四哥,但凡能打听到的多半是好的,除非与人长时间相处,否则很难知道一个人的品性。”
“妹妹亦未免过于悲观,如此随意二选一岂不草率?若是我,是一定要自己指定的。”
“最近我在佛寺的石碑上见有一句:莫向外求,当真令我醍醐灌顶,故而不愿再继续执着于等待情投意合之人,那毕竟是小几率的事情,我已将对婚姻的期待将至最低,因而他二人,不拘谁,只看缘分罢。”
“妹妹是悟了!”
“四哥,你听妹妹相劝罢,忘掉绮瑶妹妹,或者将她埋到心底去罢!”
“你实在不懂我,喜欢的人我一定要得到!”
“四哥、四哥——”
赵悯望着快步走开的赵忱,一阵心惊,他一定要得到绮瑶妹妹的话,岂不是要强取豪夺么?
……
因临近上元节,官家又有假。李都匀最近心情甚是愉快,他每日只与刘绮瑶腻歪在一起,忽然有人送来一封赵忱的信,李都匀看了,原是赵忱请他去他家中看画,他收拾一番之后对刘绮瑶道:“娘子,我到赵忱家走一趟。”
“是为何事?”刘绮瑶疑惑着,临近过节去别人家总大不好的,“相见为何非要到他家里去?”
“他说今日得了苏东坡的字画,我且看看去。”李都匀说完,匆匆忙忙地出了门,带着小桂去了。
刘绮瑶心里不安,然又无法劝阻,只呆呆地看向门外。
李都匀一走,她闲了下来,忽想起元旦过后收到赵忆桐的书信,那几日恰逢李都匀的多事之秋,她日日忙于为李都匀打理应酬等事,且又有面圣那紧要的事宜,及至如今才想起尚未回她赵姐姐书信。
赵忆桐因她夫君忙于军务,元旦并未回临安。她在信中说了两件喜事,一是她已有身孕;二是她与夏遇瑶在襄阳见了,及至如今她仍在襄阳城;此外还说了一些琐事,及感时移世易,又盼姐妹他日重逢有时……
刘绮瑶在火炉边回了信,因想起夏日里一同经历的种种,又念及夏遇瑶的可爱模样,不觉间心中很是温柔,尔后给夏遇瑶亦写了一封,在扉页写了转交。
写毕一同封入一个木筒,此次依旧按照赵忆桐所教之法,收信人仍然写了赵停泊,如此以便投官家递铺邮寄,顺利的话及至月底便可抵达襄阳。
那时已是午后,刘绮瑶左右不见李都匀回来,因而问:“春春,官家(特指皇家)所办的灯展是几时开放的?”
“姑娘,小报上写的,从十三日,便是明天起到十八日期间开放。我们要去么?”春春听了十分开心,“不知到时候可会见到圣上或者宫妃,想必那场面一定十分热闹!”
“当然要去!早前三郎不是说过的,上元节官家出游很常见,只不过他们会出现在自家的灯展还是坊肆的灯会就不得而知了,临安地方那么大,天街、河坊街、西湖或者是灵隐寺,能去的地方那么多,遇不遇得到只看有无造化。”刘绮瑶道。
“反正我们姑娘和三郎君是有造化的。”夏夏停下针线活,说了一句。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前两天的面圣之事。
“三郎怎去了那么久?”刘绮瑶抱怨了一句。
她才说完,忽有一个小丫鬟在门外喊道:“有三娘子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