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那封信,赵忆棕见了她亦定会提起,到时候且有不见面的道理?
写信之时,她乃不知提亲之事,想着即便李都匀曾有意于她,然就如李都匀所言,那已是往事云烟,且今一个他嫁,一个已娶,大家对自己的婚事都算得上满意,因而那时她觉得与她赵姐姐再见亦无何不妥。
自昨日得知他们竟有过提亲这一出之后,刘绮瑶已不知摇摆过多少次,觉得如今再无法与她赵姐姐轻松相对。
她看着春春叫醒了伏在柜台上睡懒觉的茶师,现在他们正交谈着,亦不知这船上会不会备有她平日在家中喝的那些茶。
赵姐姐呢?刘绮瑶的思绪又回到赵忆桐身上,她为什么亦对提亲之事只字不提?莫非她与昨日之前的我一样,对此一无所知么?不可能、不可能!刘绮瑶想起自己的经历,虽然她也无法记得以前每一个到她家提亲的人,但大多数还是能记得,心细如赵姐姐那样的,更应是知道的。
刘绮瑶觉得对早已经过去的事情烦恼不已多少显得愚蠢,不过即便不想过去,但临安近在咫尺,她想着,那时就算自己能忍住不去寻找赵姐姐,只怕赵姐姐见了她二哥,亦是会找来。
因此与赵忆桐重聚,今对刘绮瑶而言已经变成一件沉重之事。
若没有明州一事,他们此行算得上顺风顺水,即便沿途停靠了一日,他们统共不到十日便到了临安,抵达之日是一个和美的五月中旬天气。
那临安的码头与“海上十洲客”的泉州港不同,但海上亦同样浮散着难以计数的船舶,只是那些船的体量大多更小一些,想必其间有不少船要继续向内河行去。
大家下了船,将所带的行囊全部搬了下来,因不见赵忆棕人来取他的物什,李都匀只得令小樟和小桂多找了一辆马车。
载着他们一行的四辆马车离开港口时太阳已西斜,及至他们到了李都泰家中时已近傍晚。
因刘绮瑶满腹心事,从港口到李都泰家的这一路上,她基本没怎么往外看,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对李都匀问东问西。
李都匀亦是闷闷的,没怎么顾得上刘绮瑶,他想着他大哥是个爱管的,到时候他一定要对他脸上的伤伤究根问底。
与李都匀所料不同,接待他们的只有他的嫂嫂赵溪恬。
李都泰的宅子是他丈人送的,是四进的院落,兼西边有一个扩出的二进院落,连带着一个花园,早前李都泰已吩咐管家派人收拾出西边的院落,为李都匀他们备下。
赵溪恬早前听闻刘绮瑶亦一同北上,因与她合得来,竟露出喜色,这两日心里还想着她几时到,适才听人来传已到了港口,竟撂开手中的书本,换上一身喜爱的衣裳,在屋里踱来踱去。
那保佳儿见她心情振作,亦很期待刘绮瑶到来。
及至见了,却看到李都匀脸上有伤,刘绮瑶亦不似在泉州所见时欢快活泼,他们在门前暄了几句,接着她便将他们引入院里。
屋外,管家忙着令人将他们的行囊搬到为他们准备的院落。
待入座之后,她道:“这一路可是辛苦了?三弟的脸,竟像是才伤到的?”她只是担心他的伤势,并不在意他是如何伤的。
李都匀回答:“一路上还好。这脸,昨日与一个闹事的打了一架,皮外伤并不碍事。”
“姐姐,许久未见,你和大哥可安好?”刘绮瑶打起精神,笑问道。
“我与以前差不离,不过夏日天热之后,精神仿佛振作了许多。”赵溪恬带着他们进了屋,“只你们大哥,日日忙的没个影子,稍前我已派了人去知他,想今日应能早些回来。”
“有劳嫂嫂。”李都匀道。
“赵忆棕不是与你们一起么,怎不见他?”赵溪恬问道,她还想着今日也能见到他,却不知他与李都匀狠狠打了一架。
李都匀不知他嫂嫂为何会知道这事,亦不知她缘何要问起,因他才与赵忆棕闹了架,所以只简短地回答:“他留在明州了。”
刘绮瑶见李都匀不愿多说,因而也守口如瓶。
“原来如此。”赵溪恬不惯交际,并没再多问,一会子之后便觉得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完,因李都匀在一旁,竟不知该与他们谈些什么,只好问:“茶与果子怎还没来,佳儿,你去看看罢。”
李都匀见他嫂嫂不自在,因而借故出了屋子。
“姐姐,我看你气色确是好多了,我和三郎这一来,怕只会让姐姐操劳操心,多有叨扰,望姐姐别嫌罢。”刘绮瑶换了一个与赵溪恬近一些的座位。
“妹妹言重了,绝无叨扰一说,你与三弟只管放心住下,这房子总空空的,你不知我听说你们要来有多开心!只盼着你来与我作伴的呢。”赵溪恬确是肺腑之言,不久前她在泉州,多亏有刘绮瑶经常看望她,与她聊天,那段正是她最难捱的日子。
“这样很好,姐姐又是临安人,以后便带妹妹四处游览罢。”
“那是自然的。”
她们聊着,忽听到李都泰的声音。原来,借故出去李都匀的才走到院前,正欲拐到为他准备的院子,碰巧遇到了他刚进家门的大哥,他们二人才说了没几句,李都泰的声音便先提高了。
李都泰连日来忙于公务,因烦心事不断,火气有些大,他一进门便见到神色憔悴、脸上有伤的弟弟,便以为他闯了祸,直接问道:“可是路上惹了事的?”
李都匀好声好气答:“不是。”
他二人话不投机,李都泰又提起入学的事情,李都匀见他大哥与父亲说的乃是两回事情,不由得十分抵触、反对,李都泰的声音便大起来:“在这里,你便得听我的。”他这句话音一落,赵溪恬携着刘绮瑶便到了。
李都泰见了弟媳,才克制住怒气,住了口。李都匀见了他嫂嫂,亦不再反驳。
赵溪恬见她夫君神色不对,当着小叔子的面,她没多问,只说:“适才佳儿说,晚膳已备下了,我们先吃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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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刘绮瑶早前就听闻李都匀不喜他大哥,今夜在膳厅,他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息几近冻住旁人,因与李都泰生疏,刘绮瑶亦只默默地吃着到临安之后的第一餐,那沉闷的气氛令她食不知味。
是赵溪恬,她早已对李都泰这种面孔习以为常,当他不高兴时便总会如此铁脸冷面,压制自己的情绪,神情紧绷,令旁人无比紧张。
于是她站起来,瞅准李都泰的脚,转身时装作没站稳,向右边跌了一步,踩到他的左脚尖,然后扬起自己脚尖,在他的脚上旋了旋脚后跟。
刘绮瑶一开始没发现,她就坐在李都泰的对面,听到动静,一抬头便见李都泰咬着牙,适才那冷冰冰的面目现已扭曲变形,如果说刚刚他是冷面阎王,现今他便是那红脸关公。
“李郎,我似乎不小心踩到你了。”赵溪恬说着,却不把脚挪开。
李都泰不睬不答,于是赵溪恬又狠命地踩了一下,他终于没能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后她才挪开脚。
从赵溪恬那“我是故意踩你”的语气中,刘绮瑶方察觉她是故意的,她将李都泰的狰狞面孔尽收眼底,因见他敢怒不敢言,下意识地,她伸手遮着,噗嗤笑了。
李都匀转过头,茫然地看向发笑的刘绮瑶,并没察觉他的身边乃是一场戏。
李都泰窘迫异常,却不便像往常那样发作,这样踩一脚、拧耳朵和掐一下是赵溪恬对付他的惯常伎俩,若平时他必定要咆哮,赵溪恬深知他是一个克制的人,便每常如此令他发作,让他宣泄心中情绪。
因今日当着弟媳的面,他生生忍住了痛,没呵斥他娘子不顾场合的恶作剧。
他二人望着彼此,眼神交流了一下,李都泰明白了她在提醒他,他的神情吓到了弟媳。
“三弟、妹妹,我吃饱了,去去就来。”赵溪恬亦不说她出去做什么,只是淡淡一笑,出了膳厅。
“你们吃罢。”李都泰也放下筷箸,起身随着赵溪恬离了膳房。
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刘绮瑶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我吃饱了,不知道大哥他们做什么去呢?”说着她往外探了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