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一试罢,只是我们没有那样精致的发扣。”春春说着,开始服侍刘绮瑶换装。
换好之后,刘绮瑶坐到镜前,春春将她的头饰取下,然后解开发绳,接着为她梳头:“姑娘的头发又黑又软,只不过拿在手中,竟比前两年细了一些。”因头发有些卷,春春在梳子上涂了一些发油。将那些散开的、卷曲的收拢。
“我曾听我娘说,女子过了二七之年,发肤只会渐渐损减,看来是真的,我这头发确是少了一些。”刘绮瑶望着自己镜中倒影,实不敢想自己年老色衰之时的模样,“春春,到了五六十,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如此为我梳头。”
“我春春只要手还有力气,便一定会继续为姑娘梳头的。”春春很爽快地回答,“姑娘,有心事么?”
“没有,只是想我娘亲也曾经像我这般有过双十年华,只如今已白了头。”
“我只知道,姑娘现在每一天都是最华美的。”
“谁需要你说这个?手快些罢,要来不及了。”
“是。”
春春加快了速度,梳好头,她照着平日中李都匀所留的发式帮刘绮瑶将头发挽高束起箍住,然后用了一支白玉发簪帮她固定起来。
“等一等,我去将那双靴子拿来。”春春道。
待换好装束后,春春又为刘绮瑶稍稍上了淡妆。妆毕,春春看着站起来的刘绮瑶,不由得呆住了,“姑娘竟像换了一个人!”哪怕总是在刘绮瑶跟前,只要她换了一种装束,春春总不禁心中感叹,她的美总是源源不断的。
刘绮瑶在春春面前转了一圈,道:“还少了一样。”
“是了,我这就去拿来。”春春笑道。
一会儿春春拿了一把折扇,交给刘绮瑶,道:“可全了?”
“全了,走罢。”
“去哪?”
“跟来就知。”
刘绮瑶将折扇刷地打开,转身朝屋外迈步而去,春春忙小跑跟上。她二人刚刚进了花园,坐在书房外的李都匀便望到他们,只疑惑着,春春怎么跟着一个摇扇的官人?于是不由得站起身。
只见他们穿过花园,信步来到李都匀的面前。
李都匀常游走、玩耍于坊肆之间,亦见识过不少俊男美女,然自从见过刘绮瑶之后,仿佛其余女子的面目都变得普通了,今日见到她女扮男装,虽然她只高到自己耳际,然她纤细的体态有一种柔弱的优美,清秀的面目带着优雅的风流,秀发伏于薄肩,玉带钩出细腰,她步态翩翩,虽无男子的阳刚,却自带别具一格的潇洒,若不认识她的人,当真雌雄难辨,且她眼神是极其温暖的,最让人难以抗拒……
李都匀从来都得意于自己的样貌,觉得自己是整个泉州城之中数一数二的俊美男子,如今站在男装的刘绮瑶面前,不禁觉到相形见绌,若泉州城之中真有如此一位官人,只恐怕掷果盈车要重演的。
刘绮瑶见李都匀呆呆的眼神,因受到李都匀平时爱演爱笑的影响,她便打开纸扇,轻轻摇着,道:“李兄,幸会!”
李都匀见她顽皮,不由得顺着她的话,回道:“不知兄台大名?”
“我乃瑶姐姐三弟刘绮奇,适才从福州过来,今日特令春春带我来来拜见姐夫。”
恍惚之间,李都匀几乎信以为真,若不是她的声音,她的眼睛一如往日,以及她身后的春春偷偷在笑,他当真以为眼前的翩翩美少年当真是另外一个人。
“三弟远道而来,幸会幸会。”
“这天气晴和,可否冒昧请李姐夫带我游览泉州盛景,听闻乘船游览晋江、洛江是十分惬意的。”
“你李姐夫是很愿意的,只今日我已与你瑶姐姐有约,改日如何?”
“不知是何约?”
“画像,你瑶姐姐已纠缠多时。”
“我瑶姐姐人是很好的,怎会纠缠于你?”
“你有所不知,你瑶姐姐是个缠人的,因而今日断不能鸽她。”
“何为鸽她?”刘绮瑶问,一边在心里道“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自己决定要嫁他的”。
“鸽她乃毁与她之约。”
“很好,我与我瑶姐姐自小一模一样,亦可照着我画,不知姐夫以为如何?”
“依姐夫看来,三弟的俊美远胜于你瑶姐姐,谈吐之儒雅乃她所不能比拟,况你的气度亦更胜一筹,她与你乃难以望其项背。”
“李都匀,你——”刘绮瑶终于演不下去,生了气。
李都匀望着她又杏眼圆睁,撑不住笑起来,“唉哟,刘绮奇,你怎可直呼姐夫大名?要不得,要不得。”
春春望着他二人,亦跟着笑。书房里的小樟听到他们的笑声,亦不由得往外看。
“刘绮奇已走了的,现在你眼前的是本娘子,刘绮瑶,何时开始?”
“官人已等候多时,”李都匀抚着肚皮笑倒,看着气呼呼的刘绮瑶,“请娘子入座,即刻便能开始的。”
刘绮瑶合上纸扇,轻轻“哼”的一声,将头歪到一边,先一步进了书房。
第24章
李都匀早前已命人在案桌前放了一个凳子,他跟在刘绮瑶身后,亦进了书房,道:“娘子坐,我便用昨日所买的澄心堂纸为你画像。”
“忘了的,这纸比绢更白,我竟穿了这身白衣裳。”刘绮瑶才坐下,又忽地站起,早前她听李都匀说她穿白衣裳好看,便只顾兴匆匆地换上这身,“我回去换了别的罢,只怕白遇白,不便着色、画不分明。”
这套唯一的男装是她去年央求她母亲带着她一同到衣店里量身定做的,那缝衣匠见她面目华美,心生欢喜,在设计制作上为她花了很大功夫,不论用料、图饰皆倍加用心、舍得,重阳节那日,她与她哥嫂一同去登山,路人无不对她侧目纷纷。
那日在山顶上一度引起骚乱,一个男子因另一个男子说刘绮瑶柔弱,这样的男子有何美?二人为此拌嘴,最终大打出手,她却浑然不知。
“娘子大可不必,如此甚好,待下次你再换其他的不迟,今日我们便照此白描即可。”刘绮瑶出其不意地穿上男装令李都匀开心不已,他本不喜人物画,如今见到她卓尔之姿,拔萃之貌,已决计要为她细细描摹,将她那不凡的模样刻画下来,“再者,若你嫌色调不甚分明,我大可以上其他的颜色,那是简单不过的事情。”
“三郎所言甚是,只不过人坐在这凳子上的模样是呆然的,毕竟心神难画,不若我去那书架旁边,抽出书本,你便画我阅读的姿态,一来可将意境彰显,二来人物也活了,如何?”刘绮瑶并未坐下,她想到这一层,便与李都匀说道。
“这画像并非一时半刻,只怕娘子站不动那么许久的。”李都匀刚刚被美人迷心,几乎忘了作画的基本要素,经刘绮瑶一说方回过神来,“娘子亦可坐下看书,我自会将那背景补上。”
刘绮瑶答应了,她乃抽出一本《东坡乐府》,坐到那凳子上。
“傻了吗?书也不翻开,只是呆坐了。”李都匀道。
刘绮瑶闻言,回道:“我这样摆出模样,你只照着生搬硬套,画出来岂不很呆?你若脑中无稿,心中无意,任凭我把书读出声来,料你也画不好。”
李都匀知道刘绮瑶是在讥讽他不对着赵忆桐亦能画出她的模样,乃失了言语,只站着出神地望着她。
刘绮瑶见他傻傻地站着不动,好一会儿之后亦不见他提笔,乃一边翻开书,一边道:“就依了你罢,你还傻看什么呢?不动笔,我的画像能看出来不成?”
“别说话,我在脑中打稿,心中起意。”
李都匀的语气正经八百,刘绮瑶噗嗤一声笑出来。
春春和小樟他们站在一旁,窃窃私语,听不清在说甚么。亦不知是谁传了口风出去,不一会李府里的好几个侍女、小厮都跑来看刘绮瑶。
李都匀画画没有人会好奇,可男装的刘绮瑶,这个话题估计够他们八卦好一阵子的,亦不知今天的事情往后要传到多少人的耳边去。
“你们要进来便进来,站在门口,挡了光亮。”李都匀说道,他知道大家都是来看刘绮瑶的,心中也很乐意让他们看。
众仆见李都匀不似往常那样在作画时通通将他们赶走,一时间无人敢进入书房,只有小桂听了李都匀的话之后,试探着先跨进书房,见李都匀果真是许的,其他人才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