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一怔,停顿了好一会儿没转身。
易渊知道她在想什么,吃吃笑出声道:“一百五十两黄金照给。”
吴嬷嬷这才笑着连连应声:“好好好,李公子,老身这就去请那位公子上来。”
易沉在楼下等着,因为天热,有些许焦躁起来。
看见吴嬷嬷下楼,有些不悦地看向她。
“公子,盈水阁的公子说,跟您是相识,让老身请您上楼。”
易沉沉吟片刻,用扇子往前指了指:“带路。”
走到盈水阁前,吴嬷嬷伸手敲了敲门:“公子,人到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
易渊一副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一身酒气。
梁苏朝着吴嬷嬷挥了挥手,吴嬷嬷会意退下。
“皇兄,来听戏啊,今儿怎么这么有兴致。”
易沉讽刺地笑了笑:“来瞧瞧七弟整日里都看些什么!”
易渊笑出声,“戏快开场了,皇兄落座吧!”
锣声响起,周围都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唱戏的台子上。
易沉对唱戏没兴致,脑子里想的,是昨夜那个梦,所以,时不时看向门口。
易渊倒是一直看着台上。
“云梦昨日,江山如画……”
一段清唱,声音婉转悠扬,像是黄莺轻啼。
众人抬头看过去,一位身着碧色竹叶青衫的女子,长发倾泻而下,简单的发髻上,簪了一支竹叶银簪,清新脱俗。
那女子,从楼梯上缓步而下。
那就是,云姝。
易沉看过去,没有一丝波澜。
长的确实不错,可跟宫里的美人比起来,还是略微逊色些。
“皇兄,觉得如何?”易渊笑眯眯地转头,对易沉道,易渊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甚至有时候会让易沉觉得,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易沉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戏唱的不错。”
说着,眼睛下意识地往门口一瞥,心里一颤,不禁捏了捏手里的酒杯。
一瞬间,有些愣怔。
一身茜素红,一支玉兰簪,正站在门口,看向台上。
易渊偏头,就看见易沉有些愣怔的看着门口,神色有些复杂。
宫里的人,最擅掩饰情绪,因为对他们来说,一不留神,命就没了。
所以他极少看见易沉这样。
顺着易沉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惊鹊?
易渊看着,勾了勾嘴角。
惊鹊撩开帘子进去,一眼就看见在台子上唱戏的女子。
看了两眼,吴嬷嬷便过来招呼客人了。
“小姐,可是过来看戏?”
惊鹊轻轻应声:“是了,台上那位姑娘是?”
“那我们听戏坊的头牌,云姝姑娘。”吴嬷嬷说起云姝,语气里带着些自豪。
那便是,云姝吗?
所以,易渊,也会在这吗?如果易渊在这,那便说明,他同云姝的关系,已经……
“可还有隔间?”惊鹊止住了思绪,开口问道。
“有。”吴嬷嬷应声,抬手指了指盈水阁旁边的云水阁,问道,“那间,小姐觉得如何?”
惊鹊微微抬头,就看见旁边那间,两位公子坐着,因为挂了珠帘,所以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一位穿着白衣,一位穿着红衣。
那两个身影,莫名的有些熟悉。
“小姐请随我来。”
转身随着吴嬷嬷上楼。
到云水阁,惊鹊坐下,吴嬷嬷给惊鹊倒了一杯茶,问了一句:“小姐可有什么需要的?便让丫鬟到门口,同小厮说一声便可。”
惊鹊看向吴嬷嬷,笑了笑:“没什么需要的,不过,就是有一些事想问问吴嬷嬷。”
吴嬷嬷一顿,没应声。
惊鹊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再看向她。
吴嬷嬷没有立刻收,而是站着,问了一句:“小姐想问什么,老身若是知道,定然会告诉小姐的。”
惊鹊仔细想了想,易渊若是在听戏坊,绝不会用本名。
“可见过佩了一块白鹤纹玉佩的公子。”
在她的印象里,易渊腰间的佩玉,好像从来都是白鹤纹那块,没变过。
吴嬷嬷仔细想了想,一下就想到了隔壁的李公子。
李公子是听戏坊常客,说起白鹤纹的佩玉,吴嬷嬷自然一下就想到了,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惊鹊。
不知道这姑娘找他做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笑了笑道:“这位小姐,不是老身不帮忙,这听戏坊来来回回这么多客官,老身实在是记不太清楚。”
“是吗?”惊鹊偏头反问。
言语之间有一丝压迫人的意味。
“是啊。”
“那真是可惜了。”惊鹊示意妙语将银子收起来。
吴嬷嬷看着,出声道:“小姐若是没别的事,老身就先出去了。”
“嗯。”惊鹊应声的时候,没看她,神色淡淡的,看向台子上。
“小姐是要找哪位公子?”等吴嬷嬷出去了,连珠好奇地开口问道。
妙语和连珠自小就跟着沈惊鹊,同惊鹊说话,自然随意些。
“铖王殿下。”惊鹊也没藏着,看着台子上的云姝,慢慢开口。
“小姐……可是?”连珠脸微微红了。
惊鹊未否认。
因为她之后同易渊,免不了有过多的交集,倒不如让妙语和连珠误会。
吴嬷嬷不说,找不到易渊,而且,她前世也不清楚,这时候,易渊和云姝,已经到了哪一步。
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易渊若是来看戏,必是上房。
听戏坊的上房,方才跟着嬷嬷上来,她大概看过一圈。
易渊生性挑剔,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极好的位置……
除了万春阁,还有就是旁边的盈水阁。
方才她在下头看的时候,盈水阁坐着两个人,应该不会是易渊。
那么,易渊应该在,万春阁!
☆、相遇
这样想着,惊鹊又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云姝。
拿着茶盏的手,捏了捏。
站起身。
“小姐。”连珠叫了一声。
“戏,不看了么?”
“嗯。”
原本,也不是来看戏的。
易沉刚刚见到惊鹊,此时有些出神,拈着酒杯,思索了片刻,起身。
“诶,皇兄,去哪儿?”易渊见易沉起身,笑嘻嘻地出声问道。
“方便。”易沉微微侧身,沉静地吐出这两个字。
甫一出门,就看见,满眼的茜素红,还有,乌发上,簪着的玉兰。
心突然钝钝地痛起来,鼻子不知道为何,也酸酸的,眼泪,蓄满了眼眶。
梁苏察觉到易沉的异样,回头,就被吓到了。
“殿下。”下意识地出声。
他自小,就跟在易沉身边,易沉从来都是狠戾,内敛的,这样的易沉,他从未见过。
惊鹊原本,是想去万春阁的,走了两步,听见身后的声音,颇为熟悉。
转过身,就看见,易沉站在走廊上,长身玉立,一身枣红轻袍,让人一下就想到一个词,年少轻狂。
但她,只要一想到,是他,灭了沈家满门……
眼神不觉冰冷起来。
易沉抬头,就看见惊鹊已经回身了,眼神里,不知道为何,满是冰凉和恨意。
惊鹊敛住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朝易沉微微福了福身子:“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你怎知,本殿是太子?”易沉忍着心痛,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本殿记得,从未见过你。”
惊鹊微微一顿,她倒是忘了这回事,只知道,易沉这时候,已经是太子。
凝了半晌:“臣女,丞相沈安二女,沈惊鹊,此前随母亲进宫拜见太后娘娘时,曾见过殿下。”
“沈惊鹊?”易沉重复了一遍惊鹊的名字。
脑子里猛然想起昨夜里那个梦,鹊鹊!
唤的,应该就是她。
可,他为什么会梦到她,为什么会那么亲密地唤她的闺名,又为什么,见到她时,心会痛。
惊鹊走向易沉时,始终都没抬眼看他,因为她怕,她看他的眼神,会让易沉起疑。
“摘下面纱,抬起头来。”
易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惊鹊心跳的很快,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手,摘下面纱,微微抬起头。
易沉看着她,良久,没说话。
惊鹊也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