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嘴里没一句真话(68)

“不对劲,你不对劲。”

奔月砸吧着嘴琢磨半天,终于从这隐藏得极好的口子上寻到端倪

丝络边角有一隅格外黯淡、松散,借着边上一簇流萤的红光照得并不清晰,信手碾掉了干扰,便见得丝络边角豁然缺了一块!

白皙俊颜顿时变得惨白,继而眼底喷出怒意。

哪个畜生干的!!

倏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夺身一闪,便瞬移到了丝络中的红谷边上,见此奇观,瞠目结舌

红丝遍布的谷山上,一簇澎湃莹光似天河银坠,涓涓亮光顺着山顶沟壑垂下,亮眼夺目又强势地将半片天都照得熠熠生辉。

幽浮的红光虚空,寒意陡然蔓延,隐隐有咬牙咯咯作响声。

奔月的艳丽眉眼染上一层猩红。

他瞧这红绳,像极了勒在太虚狗脖子上的模样。

翌日一晨,窗外雨势更甚,一声闷雷骤然将钟白唤醒。才睁眼,便看见赵既怀站在窗边写信。

雨水潸潸,温其如玉。

“醒了。”

“嗯。”钟白从炕子上一骨碌爬起来,好奇道,“大师兄在写什么?”

“写信告诉师傅寻到你的事,让他不必担心。”

钟白这时才恍然想起江南还有师傅这人,心虚地掖了掖衣角。

说时,赵既怀已经落笔折信,踱步窗边,略一张望,便有一只信鸽飞来,将纸条卷成纸筒,栓在鸽子腿脚上,那信鸽便展翅冲入了雨幕。

钟白敬佩地望着那信鸽,不知想了什么,房梁上的仙鸽忽然炸了毛,一通咕咕乱骂。

赵既怀回过身来,“雨势绵延两日,这镇子上租不到马车,便只好再在这儿停留两日了,我已经叫师傅先回去了。”

“可是师傅他……”钟白欲言又止,担忧的神色写在脸上。

反观那日被人挥着剑砍了半日的男人倒是胸有成竹道,“无碍,师傅那边,会同意的。”他招了招手,“过来。”

……

男人的手修长宽大,手心爬满了常年提剑磨出的老茧,此刻却为她绾起柔软青丝,温柔耐心。没有梳子,就以手指作梳,一丝一缕地抚平。细致绾好了发髻,再簪上钟白常年戴着的白玉簪子。

赵既怀忽然提起,“这白玉簪子,是小白十岁时从我房间匣子里要走的。”

钟白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大师兄还要要回去不成?!”

一声轻笑,“这簪子是祖母留下的传家宝,却被小白一早要了去

这说明,从十岁时,小白便是我家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钟白能把狐狸看成赵既怀不是没理由的

第57章

“奔月仙君,奔月仙君——”

一只萝卜丁大小的小神仙吃力追上前头步履匆匆的红袍仙君,“仙君等等小仙,小仙腿短——”

奔月放慢了脚步等待他追上。

他的面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语气冷淡,边走边问,“有事吗?”

“嵢由仙君托小仙传话,多谢奔月仙君前日替他代班之事,这是下发的仙石。”说时,小萝卜丁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小掌心一翻,几朵鹅卵石大小的幽光便飞入了奔月的红袖。

小萝卜丁再道,“另外,嵢由仙君还问,过两日还有一单攒人命格的活儿,不知奔月仙君还接不接?一单能攒二十个仙石呢!”

“替我谢过嵢由好意,但是本仙近期有其他事儿要办。”奔月应道。

明是赤红的袍,翻飞其间,却散发着阵阵寒意。

“行,那小仙告退。”小萝卜丁得了令就停下了脚步,正要离去,忽然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

“咦,仙君为何提着这么一大捆红丝络?”

那赤红的背影似乎对着她阴恻恻地笑了下,“这不是红丝络,——这是太虚的索命绳。”

……

“别砍了别砍了,没几根的头发都快被你砍秃了,咱们都是几百年交情的成熟神仙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那个被撵得上蹿下跳的白袍仙君如是说道。

红影冷笑,“对你这种狡猾老贼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怎么了我就——”堪堪躲过那凛冽光势,太虚叹声道,“不就裁了你的红丝络给雀儿接了一截嘛,至于吗至于吗?瞧你这么小气,结个红丝络对你不是轻而易举嘛!”

那涓涓长流的丝络在他手中化为暴怒长剑,再刺而来,痛骂,“这红丝相结相扣,难以修补,你这忒不要脸的老儿,出老千还理直气壮!”

太虚把酒坛子一掷,单手轻易接住长剑,啧嘴,“瞧你这话说的难听,这能叫出老千吗!这叫博弈!懂么?!”

“我早就知道你是惯常如此辩解。”奔月冷笑,手中红剑瞬时化为红灵莹光,汇入衣袖。

“你当你如此是在帮她?渡劫一世已是一难,你还为她让她重开一世,平白的劫难还要再轮一次,那红丝是走向是天成之意,纵是你如何改变,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此折磨,你当她恢复记忆了,恨你还是恨我?”

太虚讳莫地笑笑,这回倒不辩解了。手中不知何时又执起了一坛子酒,辣酒入喉,陡然呛出了泪。

自顾自道,“这酒是何时酿的,怎如此呛人。”

“喝喝喝,喝不死你。”奔月再咒骂了声,面上还是那副不爽的模样,语气却放缓了许多,“你既也是体验过的人,自是知道这世世纠缠不清的情有多难熬,你还由着她去?”见那背影一动不动,红袖一甩,“既然你说是博弈,那我这就去带她回来,看她打不打你就是了。”

太虚瘫坐在云座上,好一副无赖语气,“你自去呗,若有能耐就带她回来。”

奔月从鼻息里冷哼了声,扭头便要离开。

太虚再道,“顺便提醒你一下,你带雀儿回来可以,但惜槐的命格还没尽,伤不得。”

……

风追雨打,窗子外的枯萎花圃被冲成了一片泥沼。

雨势太大,纸伞太小,撑不下两人,赵既怀终是没能实现和人紧紧相挤伞下的愿望,悄然叹了声气,便撑了伞走入雨幕,去镇上买些吃食。

“大师兄走得慢些,小心路滑!”钟白站在窗边喊道,嘴角是压不下来的笑意,待人的身影远远消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一回头,仙鸽终于从房梁上下来了,只是一副神色怏怏的样子,就连翅膀上的羽翼都没了些许光芒。

钟白这才认真打量起仙鸽,细想起来已有许久未见,她记着从前仙鸽的瞳如纯红泣血的红玛瑙,没有一丝杂质。这会瞅着,怎觉得红色黯淡了许多,其间似还有些许金黄光点闪烁。

她的小脸顿时拧作一团,担忧道,“可是哪儿不舒服?生病了?”

那团白羽没有化形,也没有应声,只一头扎进了翅膀里。

大雨倾盆一阵泼下后,便逐渐趋于平缓。

恣台虽离水城远了些,可仍地处江南一带,这两处的风土人情便相差不多,尤其是这下起雨来,都是绵绵不绝,极为相似。

雨点人影交错相行,平平淡淡的街景里倏然出现一抹夺目身影。

来人撑着青色纸伞,一袭月白锦袍,步伐稳健,踩过落雨的街也难以溅起一点水花。

那公子在一处屋檐下的糕点摊子边停下。

“公子来了。”

恣台不似水城大,这儿居民少,哪儿来了个异乡人只一打听便知道了,前几日听着镇上来了个寻妻的男人,道夫人被贼人掳上了五连山,镇上人皆叹息,这本地人上五连山都瘆得慌,更何况夫人呢。

就在镇子上的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这夫人已经被山上野兽吃了时,竟听说人寻到了,还完好无损地带了下来。

一时间镇子上传遍了外地来的一对神仙眷侣之事。而街上人一见来人华服俊美,便知定是那公子了,当下热情道:“来给小公子买零嘴儿?”

“不。”那温俊的公子摇了摇头,“给夫人买的。”

附近小商贩一听,顿时艳羡地笑开了嘴,“好叻,公子稍等会。”

这摊点的糖糕都是现熬的冰糖,才能保证口感新鲜,赵既怀折了伞走入一旁屋檐躲雨。旁的买菜回来躲雨的阿婆笑眼打量着他,热情招呼道,“小伙子,你知道奔月庙吗?”

“奔月庙?”

“那是咱们恣台的神庙,可灵了,专门给年轻的小夫妻牵红线,咱们当地的许多新婚燕尔都会去那儿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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