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然专注着做着自己的事，只是，时而几个动作，视线从她身上掠过，但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停留，又很快挪开，继续在案前写着东西，看着书。
楚怜大概知道，他在等她进去。只有她先说些什么，他才会开口吧？
而她，只想远远看着。
这种时候，两个人总是犟的不行。
谁都不肯妥协，谁都不肯先迈一步。
哪怕，她从天明时分，一直蹲在树上，蹲到夕阳西下，一整日什么也没做，就只是远远望着。
哪怕，他亦从天明时分，一直待在案前，待到夕阳西下，一整日也没挪过地方，不知假装多少次不经意抬头看上一眼，却只是看上一眼。
天黑了，屋内那人终于动了动，起身去点灯了。
楚怜轻轻跃下树，头也不回消失在夜色中。
枝头花叶轻颤，表示着人彻底离开了。
原来她偿还不清的，始终只有萧眷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改一下周六周末更新时间，00：00：00三章一起发，不分开了，以后都是顺：新年快乐啊！！宝贝儿们￣￣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
而萧眷没有再点燃烛火了。
她，真要走了。
他叹了口气，将今日写好的信，再次收到房间内的暗格中放好。
他轻轻笑了声，嘲笑着自己。
黑暗中一阵不起眼的风拂过，来的人，是言思。
“琼尘君。”他唤了声。
萧眷隔空变出一个四棱冰晶状的彩色物体，交给言思。
“它可以暂且遮住你身上的妖气。”
“您，好像不太开心？”言思接过，小心翼翼问了句。
“子时已过，成败，只待三日之后，但其中仍有诸多变数。”萧眷说。
“琼尘君不必忧虑，言思定当竭力助您。”言思严肃表着态。
萧眷朝他浅浅勾了下唇。
“去吧。”
接到指令，言思再次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那抹笑容也随之消失了。
他这一局，算漏了她。
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心思，她还是走了。
也不知上天是在帮他，还是在惩他。
他又独自在屋内站了一整夜，一动也不动，生怕动一下，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冲到那个地方，扰乱她离开的路。
僵硬着直至天光起了一点点亮色，至时间上一切都尘埃落定，他终于转身，去看她离开的方向。
按着接下来的时间，他也该去找掌门师兄，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了。
眼眸落寞一瞬，他却看到了她先前站过的地方，似乎压了封信。
萧眷忙施术将那信拿了回来打开。
信是楚怜写给他的。
·
萧眷，我要走了。引风镯是你娘亲的遗物，保存了一段时间，总该物归原主。幸好留在我这儿这么久了，还完好如初，没有损坏过，否则真不知该怎么和你交代。步摇，我带走了，那还是我头一次，有人说要给我过生日，送我礼物，真的很谢谢你。
我知道你在等我一个解释，但这一段时间，我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许你因为什么原因，残存了上一世的记忆，又或者真能未卜先知，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并不是你认知中的那个楚怜，我始终是要离开的。
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就这么离开，什么也不说。可我好像，真的舍不得你。我不甘心……我明明很喜欢你，你似乎也对我有着同样的哪怕一点点的喜欢吧？我就是这样过分的人！我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想起你的时候，还有我们共度过的时光，往来的信件，我都好好的收起来了，所有，都清晰印在记忆里。我不甘心什么也不说，就真的这么彻底不相见了……
可我不敢去见你，不敢听你开口，无论你说什么，我知道我听到了以后，一定会更加更加不想离开。我怕你对我说任何一句挽留的话，我都真的想要为你留下来……可，一切似乎已成定局，我不敢告诉你，我已经亲手将故事推动至现在这个样子，在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能顺应离开，告诉你，也是徒增感伤吧？
你那日说，再没有机会了，我们大概也是真的，
对不起，萧眷……
·
萧眷抓皱了信纸，匆匆冲了出去，而泉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斑驳，与那血色，依稀映出昨日的惨烈。
“楚怜……”
·
飞飞对她的了解，还真是透彻，可她，竟连飞飞一丝一毫都没有看透。
她果然没能控制住，对着谷翼举起了剑，却只刺破了点皮。
再然后，飞飞开启技能强行将她带走了。
她躺在迷离谷悬崖之上，那个她初来时清醒过来的地方。
只是躺着，连手指微微动一下，都觉得费劲，甚至呼吸对此刻的她来说，都算是负担。
随着心口处那仙魄被人强行剖开胸膛剜走，随着那人一连刺了她数十剑泄愤，身体所有的力气都散失了。
“楚怜，对不起……我……我怕你知道以后，不会答应，才隐瞒了一点。但上一世的楚公主就是这么死去的，剧情至现在，一直在完美的顺着走着，你再等我一小会儿，我布置好阵法，就可以送你回去，远离这里一切的纷争了。”飞飞一边在她旁边准备着，一边安慰着她。
楚怜闭上眼，什么也没说。
真不是回家对现在的她有过多的吸引力，而是，她真的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不想再浪费。
楚怜觉得，飞飞就应该让她当场死在泉渊，她可能也不会说些什么，狂妄自大，认不清人心，除了自己，还怪得了谁呢？
但现在这幅半死不活，而最终仍然会死去的结局，实在挑战着她忍耐的极限。
这一夜过得很快，天光微微泛了点白，飞飞这阵法，也终于布置好了。
晶莹的白色气流，将她托起来悬在半空中。
发间那脆弱的步摇却在此时滑落、跌到草地上。
楚怜那将死的情绪终于燃起了一点波澜。
她使劲伸出手去握住那步摇，紧紧攥在手中，这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泪水朦胧了眼眶，也不管不顾的，一定要抓牢了。
看她挣扎，飞飞狠心道了句：“没用的，楚怜，放手吧。”
楚怜置若罔闻。
飞飞咬咬牙，又道：“你明明知道的，我送你回去，也只是送你的灵魂回归本体，你这躯体，是属于楚公主的，你离开后，这躯体就会死在这里，这步摇你带不走，属于这身体的一切，你什么也带不走，除了记忆。别挣扎了，你这举动，除了让你现在承受更多伤口撕裂的痛苦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比起飞飞的话，楚怜更直观的能感受到，除了外伤的疼痛，还有那什么东西欲抽出躯体的痛苦。
飞飞说的没错，这躯体都不是她的，她什么也带不走。
死寂了一路的情绪，在一瞬间彻底崩溃。
可这一次，却没有人抱着她安慰她了。
她将那个唯一可能的人，也丢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
圆润晶莹的露珠，沿着矮茎植物的叶片一路滑下来，滴落在楚怜的脸上。
她一瞬惊醒，猛然睁开眼。
入眼是熟悉的景。
她没离开？还是在做梦？
除了那景，似乎还有一道极微弱的浅色光芒，将她裹在里面。
她抬了下手，想掐自己一下试试看是不是在做梦，但也只是微微动了下胳膊，浑身的伤口都被牵动了，恢复的感官感觉到的来自各处的疼痛，让她差点叫喊出声。
眼角泪痕干涸后的干涩感，也清晰的能感觉到。
她似乎没在做梦，她还停留在原地，迷离谷的那个山崖上，身上的剑伤还在，但是最疼的地方，被剜了仙魄的心口，却没有感觉到过于强烈的痛感，甚至，还有一点点暖流，自那里蔓延至全身。
楚怜记得这熟悉的感觉，是术法治愈的效果，而这浅淡的光就是治愈术法所发散出来的了。
她抬起头，视线直直看到，一团毛绒的生物，正趴在她心口处，那白色的绒毛已被血染透了，耳朵和尾巴也毫无生机的垂下来，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当然，不看它此刻的状态，单凭它这术法的微弱程度，楚怜也能感觉得到它似乎命已休矣。
“飞飞！”楚怜挣扎着坐起来，将飞飞抱在怀里。
它果然已极度虚弱了，连说出来的话都没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