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阮微微点头,他很想成为一个真正独立自主的人,他以为等他成为了那样的人,那些湛晞没有说出口的话,那些湛晞眼里林阮看不懂的东西,就都能明了。
他不想做一个迷迷蒙蒙的人,他想知道什么叫喜欢,怎么样是爱一个人,湛晞想要的婚姻是什么。
湛晞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压着脾气,“林阮,现在你病着,这件事,等你好了我们再谈好吗?”
“等我好了你就能同意吗?”林阮问道。
湛晞像是冷笑了一声,“你可以试试说服我。”
林阮瘪了瘪嘴,很委屈的样子,他翻了个身背着湛晞,不说话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简单的淋雨发烧变得严重了起来,林阮高烧不退,医生给开了退烧药,但是没有用,甚至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这是湛晞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兰公馆上下被这一遭弄得猝不及防,焦头烂额。那天晚上,佟伯从林阮房间里出来,忧心不已。
他犹豫了片刻,去找了湛晞。湛晞在书房,眉头紧锁,在给医院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他把电话挂断了。
“爷。”佟伯把热茶放在湛晞书桌上,“林阮的病,医院那里有没有查出什么?”
湛晞摇摇头。
佟伯便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佟伯想说什么就说。”湛晞揉了揉眉心。
佟伯犹豫片刻,道:“我看林阮的病,跟爷当年有些像,高烧,昏迷不醒,十分邪性。”
湛晞神色一顿,他问佟伯,“当真吗?”
佟伯点头,“当年爷生病的时候,大家也以为是普通风寒,可不知道怎么的越来越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到后来更是水米不进。大夫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一点起色都没有,最后不得不找别的法子。”佟伯看了看湛晞,问道:“您看,咱们要不要也找些风水行当里的人来看看。”
湛晞若有所思,喃喃道:“算子。”
佟伯见湛晞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便悄悄的下去了。
湛晞的人遍布四九城,一天之内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知道。可奇怪的是,他们无论如何找不到算子的踪迹。湛晞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算子已经离开了四九城。
湛晞是个极端自持的人,在这种时候,他依旧能保持理智。除了算子之外,他找了很多别的风水师,他们见了林阮,大多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个厉害点的,说林阮这症状绝对是风水师的手笔,但他也没法解,只能谁下的手谁来解决。
一夜之间,整个四九城都知道兰公馆在找风水师,于是好的坏的都往这边凑,真的假的掺杂着,很难分得清楚。
湛晞索性全把他们赶了出去,依旧派人追查算子的下落。
第三天早上,算子自己来了兰公馆。
湛晞在林阮的房间待了整晚,林阮的身形消瘦了很多,因为生病,他的脸色十分的苍白,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
湛晞摸着林阮的脉搏,头一回怀疑是不是自己作孽太多,报应到了林阮身上。
那天早上他从楼上下来,大门敞开着通风。算子就这么溜达着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褂子,手上戴着一串红玛瑙珠串,眉眼间带着落拓不羁的江湖气。
算子走进屋子,甚至不用湛晞多说一句,直接就问道:“人在哪儿?”
“楼上。”湛晞问道:“你能救他?”
算子点头,“除了我,没人能救他。”
湛晞眉眼间有一股戾气,“是你把他变成这样的?”
“是我师父。”算子难得的不故弄玄虚,直截了当的跟湛晞说了,“当年你生命垂危,我师父把你俩的命数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林阮才把你救了回来。”
算子看向楼上,“现在,那个方法的时限到了,我要把你们俩的命数解开。”
“那之后,他就会好了?”
算子点点头,他好整以暇的看向湛晞,“你知道命数解开意味着什么吗?”
湛晞不说话,算子便往楼上走去,“意味着人为牵起的缘分到底为止了。”
第46章
算子跟林阮单独待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苍白着一张脸从林阮房间里出来了。
湛晞备了厚礼谢他,算子什么都没要。
“这是我师父做下的因,该我来了结。”算子挽起衣袖,手腕上的红玛瑙珠串不见了。他看向湛晞,道:“林阮跟你的命数已经没有牵扯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湛晞面色淡淡,“林阮是我的福晋,我不会亏待他。”
算子笑了一声,道:“刚才那个问题我一开始不想问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谁也不用为别人的人生负责。可是林阮,他这小半辈子都跟王爷您牵扯在一起,他受你的影响不可谓不小。”算子看着湛晞,“说句不好听的,你该放过他了。”
湛晞没有说话,眼里像是蒙了一层烟雨,总叫人看不分明。
算子话尽于此,拱手告辞,在一个湿漉漉的早晨走出了兰公馆。
湛晞送走算子,走进房间看林阮。林阮依旧躺在床上,他阖着眼,看上去很乖巧。林阮生了一张很乖巧的脸,但他心里叛逆的很,总有些与旁人不同的想法。
湛晞在一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林阮的额头,他已经不烧了,因为难受而皱起的眉眼也舒展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湛晞用指节蹭了蹭林阮的侧脸,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我想要你爱我,用你完整的人格来爱我,可我没有想到,你一旦有了自己的思想,第一件事就是离开我。”
湛晞俯下身亲吻林阮的眉眼,心里一片荒凉,“我总觉得,我要失去你了。”
林阮是在傍晚醒来的,他觉得自己一觉睡了很久,睡的身子都酥了。佟伯见他醒了,连声念佛,道:“你可算是醒了。”
林阮很少见到佟伯这么忧心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吗?”
佟伯看见林阮这迷迷瞪瞪的样子就来气,道:“你还好意思问,你这一睡就是好几天,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佟伯把这几天的事都跟林阮说了,林阮摸着肚子,心说怪不得这么饿。
曹妈早就给林阮准备好了吃的,是清淡养胃的粥,林阮一边吃,一边问道:“先生呢?”
“爷在花房呢。”佟伯道:“你昏迷那会儿,爷担心的不得了,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回头见了爷,有点良心,别再气他。”
佟伯心里湛晞哪哪都是好的,就有什么也是别人的错。林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一个劲儿的应着。
吃完饭,林阮就跑花房去了。天气十分的明媚,花园里花木扶疏,处处都是好风景。
林阮推开花房的门,湛晞在拉琴,断断续续的不成调子,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他这个人会发光一样。
林阮走过去,叫了一声,“先生?”
琴声停了下来,湛晞看向林阮,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放下琴,冲林阮招了招手,林阮走到他身前盘腿坐下。
湛晞先是摸了摸林阮的额头,林阮仰着头,道:“我不烧了,已经好了。”
湛晞淡淡的应了一声,林阮握住他收回的手,问道:“先生,你还好吗?”
林阮看向湛晞,“我听佟伯说,我昏迷的这几天,先生一直陪着我。”
湛晞低眉看着林阮,忽然道:“当年我昏迷的时候,你不也陪着我吗?一来一回,很公平。”
爱人之间谈什么公平,林阮不明所以,只问道:“先生,你不高兴吗?”
“没有。”湛晞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口却像是坠了铁块,哽的难受。
林阮看着湛晞,忽然伸手抱住湛晞,整个人都窝进湛晞怀里,“先生,不要不高兴,我陪陪你好吗?”
湛晞喉咙动了动,他伸手揽住林阮,抱得很紧,像是寒冬腊月里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一样。
湛晞最终同意了林阮去上海念书。
林阮大喜过望,他问湛晞为什么同意,湛晞不答,只是说再问他就要反悔了。
林阮就不敢问了,湛晞给林阮讲如今的形势,他告诉林阮,如今南北还在平衡之中,最迟半年,这种平衡一定会被打破,到时候两方很有可能会开战。他还告诉林阮,上海毕竟是南方重要的城市,轻易不会乱,也因为如此,上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被北方政府拿下。